“话是如此……”朱佑樘忧心忡忡的口吻道:“可是这件事该如何处置?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天下必然流言四起,牵涉到了这么多人。朕难道要效仿太祖先皇帝吗?”
   朱佑樘说到这里的时候,柳乘风心里咯噔了一下,所谓效仿太祖先皇帝,其实就是兴起大狱,毕竟牵涉了这么多重要的人物,这些人相互勾连,和造反已经差不多了,朝廷若是顺藤摸瓜下去,牵涉到的人更不知多少,旨意一下。天知道有多少人要人头落地了。
   柳乘风正色道:“陛下圣明。想必心里已有了主意,微臣不敢多言。”
   朱佑樘不禁莞尔一笑,看着柳乘风道:“还是你知道朕的心思,罢了吧,他们闹也闹够了。这个案子不必再往下查啦,可是朕又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柳乘风看了朱佑樘一眼,此时立即明白了朱佑樘的心思,顺着朱佑樘的心思道:“微臣以为,这桩案子已经到此为止,权当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朱佑樘皱眉:“可是这些乱臣贼子就不要惩处吗?”
   柳乘风道:“惩处自然是要的,只是可以换个名目。”
   说到这份上朱佑樘便明白怎么回事了,内阁大臣勾结太监、皇亲、藩使谋杀朝廷命官,这件事必须要捂住。可是该如何惩处还是要如何惩处。只是这罪名却要换上一换。
   他眯起眼,倒是觉得柳乘风所说的倒不失为一个良策,他淡淡的道:“那个王安倒是好办,让萧敬来处置吧,宫里的水井里有的是孤魂野鬼,就让王安去与他们相伴吧。”
   相伴二字带着几分冷酷。对于那些不守规矩的太监,朱佑樘一向是不会气的,他一句话,已经决定了王安的生死。
   此时此刻的朱佑樘,满脸肃杀,杀人对一个皇帝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所谓生杀夺予之权,若是不给人生路、不给予别人好处,又怎么让别人死心塌地,可若是一味的仁德,只会有人感激你,却不能让人畏惧你,若是不能夺取你的一切,不能剥夺你活着权利,又如何能让人敬畏。
   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语气既显得平淡,又有一种出人意料的冷漠,接着,他继续道:“至于刘吉,他前几日已经上书请辞,朕将他的请辞奏书留中了,现在索性准了他告老还乡,暂时先让他苟活几日,等他回乡之后,再由人处置。”
   所谓的处置,绝不会带有丝毫的温柔,有的只是残暴和血腥。
   柳乘风深以为然的点头,道:“陛下如此处置,实在太恰当不过。”
   朱佑樘双眉紧锁:“只是这个万通,该当如何?若是不以名正言顺的罪名治他的罪,朕若是杀他,只怕会引起流言。”
   柳乘风毫不犹豫的道:“对付万通,自然不必脏了陛下的手,微臣可以代劳。”柳乘风的目光中也掠过了一丝寒光,做了一个用手切自己脖子的动作,道:“一定干脆利落。”
   朱佑樘颌首点头:“那么就交给你来办吧。可是那漠南诸部呢?柳爱卿又当如何处置?”
   柳乘风此时却沉默了一会,思考再三才道:“微臣与赛刊汗有说不清的关系,如何处置他们,微臣不敢妄议,全凭陛下做主。”
   朱佑樘却是摇摇头,道:“你但说无妨,没有什么避讳,你的心是向着我大明的,朕自然知道。”
   柳乘风才放言道:“我大明对这漠南诸部还有可以利用的地方,尚需借用他们来牵制瓦刺,漠南之于宣府,便如朵颜三卫之于辽东。眼下他们敢在京师阴谋滋事,微臣以为,既不能轻易善罢甘休,可是也不能闹得太不可收拾。”
   朱佑樘深以为然的道:“不错,要掌握好这个度,这也是朕觉得最为难的地方。”
   柳乘风道:“其实也简单,暗中去与他们交涉,让他们交出刺,全部秘密处死,再以他们所缴纳的岁贡不足的理由,狠狠的敲打一下。让宣府那边做好准备,一副随时要对漠南动手的姿态,同时派出使节,前去赛刊汗帐下对她发出警告,让她遣使谢罪。赛刊汗是聪明人,她绝不会甘愿冒着腹背受敌的危险与我大明翻脸,这个头她不低也得低。”
   朱佑樘叹了口气,道:“这个法儿好,就这么办吧。你去把萧敬和谢迁叫进来说话。”
   柳乘风点点头,二人方才一番对答,其实就已经把这件事了了,从此之后,所以参与这件事的人都会封锁这个消息,周成的死也再没有人提及,而接下来要做的,只是如何捂住这个盖子的事了。
   朱佑樘和柳乘风之间早有了默契,柳乘风出去将萧敬和谢迁二人叫进来。
   朱佑樘喝了一口茶,看了这两个人一眼,便收回目光,阖目道:“传旨意,锦衣卫擅自出动,未经朕的准许,随意上街拿人,罪无可赦,可是朕念锦衣卫指挥使柳乘风刚刚上任,尚还不知晓规矩,因此并不加罪,可是从此以后若是再犯,则两罪并罚,朕定会从重处置。从现在开始,锦衣卫上下人等全部撤走,一个都不许留。”
   柳乘风拜倒在地,正色道:“微臣遵旨。”
   朱佑樘用手敲打着茶几,继续道:“记遵日这个教训,知道了吗?朕有言在先,所有人都必须撤走,无论是万通还是刘吉,又或者是鸿胪寺那边,一个都不准留。”
   柳乘风脸色镇定自若,道:“微臣敢不从命。”
   朱佑樘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道:“这样就好嘛。”
   他的目光才开始转移到了谢迁身上,道:“谢爱卿,朕有一道旨意,你们内阁必须立即拟出来,大学士刘健,历经三朝,自朕继位之后,更是尽心用命,主持内阁十余载,殚精竭力,可谓劳苦功老,上年,朕体恤他年迈,令他在家歇养,原本是指望他能够颐养天年,享一享天伦之乐。不过近来朝中事务繁忙,只怕这个心思朕是不能如愿了,敕命他自明日起便入阁当值吧,明日清早,让他先入宫觐见,朕对他还有吩咐。”
   谢迁明白了,刘健如今算是正式起复了,不过这时候他的心情却没有因为这个喜讯而变得好转起来,只是恳切的道:“微臣遵旨。”
   朱佑樘又看向萧敬,道:“这份旨意让内阁拟出来之后,不必送朕御览,你直接批红的,省的耽误时间。”
   萧敬心思却是复杂,刘健的入阁,对他来说不知是喜是愁,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连忙作揖道:“奴婢遵旨。”
   朱佑樘又扳起脸来,道:“至于内阁学士刘吉,近来总是向朕说他的身子不适,朕现在想来,他如今已经年近八旬,确实是老了,耄耄之年,朕见他这么操劳,也是于心不忍,况且他前几日又递来了奏书,言及自己老迈,只怕不能再侍奉于朕,朕原本还想挽留,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罢了,他的那份告老奏书,朕恩准了,让他致仕吧。”
   朱佑樘说的算是气,可是大家心里头却都亮堂的很,致仕只是刘吉的第833章送到,这个破网真的无语了,每到下雨的时候就经常性的断,跟风湿一样,有懂行的朋友吗?帮我研究下这是什么问题。(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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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4|第六百五十三章:以毒攻毒
  磅礴的大雨,止不住锦衣卫上下如潮水一般退去的步伐,一声令下之后,所有人全部退了出去。
   而朱佑樘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坐上步撵后,朝柳乘风招了招手,示意柳乘风上撵,柳乘风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去。这步撵很是宽大,进了里头与外面的雨水彻底隔绝,里头有手炉、香炉,混合着一股暖洋洋又有几分淡香的气息。
   步撵被人抬起,朱佑樘的手压在椅旁的扶柄上,而柳乘风只能弯腰站着,这里虽然宽大,可是给柳乘风的空间却有点局促,朱佑樘看他一眼,道:“要不要坐到朕这边来?”
   步撵上的座椅其实坐三个人也足够了,他挪了个位置,想必也是不忍柳乘风这般憋屈站着,柳乘风却是摇摇头,道:“陛下有什么吩咐?”
   朱佑樘叹了口气,也不再勉强,道:“此事必须尽快地压下去,不过锦衣卫此前的动静太大,难免让人猜测,你有什么办法?”
   柳乘风道:“陛下,何不如制造点别的话题?”
   “嗯?你说?”朱佑樘慢悠悠地道。
   柳乘风道:“陛下,所谓流言无非舆论而已,寻常百姓无所事事时总不免去讨论些宫闱之事,可是当宫闱里发生了更大的事呢?”
   朱佑樘不太明白,摇摇头,道:“无论如何,这件事,朕交给你的去办吧。”
   柳乘风只得应下。
   朱佑樘又道:“周成一案,既委屈了你也辛苦了你,不过朕现在百病缠身,对你暂时也不会有奖励,你心中可不要怪朕。”
   柳乘风笑道:“陛下恩德,让臣惶恐,若再追加奖励,微臣反倒不安了。”
   朱佑樘显得很是疲倦了,压压手,道:“朕回宫了。你去做事吧。”叫人放下步撵,放柳乘风下去,外头还下着雨。不过雨水比之前小了许多,柳乘风出了步撵的时候,立即有人给他撑伞、披上蓑衣斗笠,随即目送着朱佑樘的銮驾远去。
   倒是谢迁不肯走。一把拉住柳乘风,冷冷地道:“柳乘风,你真是大胆,陛下病重,你为何不报知内阁?”
   柳乘风心里暗骂:“我是亲军。你是内阁,我凭什么给你报信?”他脸上做出一副郑重的样子,道:“这是陛下的意思,我又有什么办法?谢大人要问,自去问皇上,却为何来责任我来着?再者说了,这是宫中秘事,陛下既然对内阁有所隐瞒。想必陛下也有自己的考量。内阁何必多问。”
   这番话就有点太不客气了一些,气得谢迁想跺脚,可是柳乘风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让他无话可说,他只得冷冷一笑,道:“好。好……”说罢,便拂袖而去。
   柳乘风见他走远。心里却是想笑,若是换做是以前。内阁一家独大,牟斌还在锦衣卫的时候,亲军里头有什么消息,哪敢向内阁隐瞒?可是如今却是全然不同了,柳乘风不是牟斌,也不是内阁的磕头虫,锦衣卫也已经不可能再做内阁的提线木偶,可惜谢迁还不明白这变化,反倒以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柳乘风穿着蓑衣站在雨中,几个校尉飞快追上来,其中一人道:“大人,现在怎么办?”
   柳乘风背着手,语气平淡地道:“还能怎么办,杀了人总得管埋吧?所有的人没有我的吩咐不得随意出没,告诉大家,若是有人问起,就说咱们锦衣卫上街是为京师排水的,今日的行动不得随意泄漏。万通的府邸那边让人随时监视,他若是从府里出来,随时来报。是了,京师不是有一个叫意林报馆吗?这报馆,大家随我去一趟吧。”
   也好在京师下了这么大的雨,路上没有人烟,消息要封锁其实也快得很,现在皇上已经接近油尽灯枯,越是这个时候,他更加在乎善始善终,脸面对宫里来说尤为重要,要想让朝野不再议论这件事,柳乘风必须转移所有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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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的圣旨是第二日下的,消息出来,顿时引起轩然大波,刘健起复,刘吉致仕,这两个刘姓的内阁大佬又是换了个个,而且这一次刘健乃是以首辅的姿态入阁,而刘吉的致仕也足以让人有点儿不明就里,按理说,寻常人请辞,大多要请辞几次,宫里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再恩准,可是刘吉一份请辞的奏书上去,宫里先是留中,随后又是立即恩准,连程序都没有走,就直接打发他滚蛋了。
   这里头肯定非同寻常,紧接着,又有人爆出一个消息,说是锦衣卫在前两日突然围了刘吉、万通的府邸,除此之外,据说连鸿胪寺那边,锦衣卫也与人起了冲突,杀了七十多人,于是一时之间,流言四起,到处都传得纷纷扬扬。
   许多人纷纷猜测,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可是大家一时之间又摸不清头脑,各种流言的版本都是不同,乱糟糟的。
   不过接下来,一份意林报突然刊载了一篇文章,这报馆倒是胆大得很,居然在头版传出一个消息,说是宁王朱觐钧好男风,在南昌府四处搜罗娈童,将整个南昌搅得昏天暗地。不只是如此,据说上高王朱宸濠也好这一口,父子二人甚至为了一个娈童相互争执,结果朱宸濠为父所伤,成了太监。
   这消息说得有鼻有眼,还说已经有个被其父子所迫的娈童逃离虎口,前来京师要告御状,宫里头为了维护宗室的声誉,自然不肯受理,将这消息刻意压了下来。
   意林报的消息一出来,倒是没有立即引来关注,毕竟大家都在议论锦衣卫和刘吉的事,暂时也没心思去理会这种事。
   可是渐渐地,也有一些人开始将此事当作了饭后谈资,男风这种事,大明朝不是没有,不少高官和贵族其实都好这一口,可是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也就是说,你玩玩可以,但是绝不能宣扬出去,而堂堂宗室王爷居然以男风为好,为了娈童竟是把自家的儿子阉了,这种事就难免有点儿玄乎了。
   不过真正让这个话题变得火热的,却不是因为意林报的这个消息,而是接下来官府的动作,这消息一经散布,顿时便引来了锦衣卫的人,数百个锦衣卫将这意林报馆团团围了,将这报馆全部查抄,不只是如此,连报馆的东家、编辑人等也全部拿问,据说当时就逮住了数十人,至于罪名却是没有说,直接下到了诏狱,没有一个人出来。
   这一下子就等于是捅了马蜂窝,这几年报纸可谓风靡天下,成了许多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又因为报纸本身就代表着士林的清议,与士绅读书人有许多关联,所以内阁那边对报纸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现在,锦衣卫居然拿人了。
   若是没有拿人,大家只当宁王父子的消息是个笑话,可是现在报馆一查抄,许多人不免纷纷猜测,意林报登载的这个消息多半是真的,正是因为消息准确无误,锦衣卫才采取如此过激的反应,这不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是什么?
   更为重要的是,各家报馆几乎在次日同时刊载了同一条消息,在所有的头版上,都是关于宁王父子争娈童的事,这些‘有骨气’的读书人们分明是用自己的行动来向锦衣卫挑衅,你们可以拿意林报的人,可以捣毁意林报的报馆,那我们的报纸也刊载了与意林报同样的内容,倒是想看看,你们锦衣卫到底有多大胆,难道还能把所有的报馆、所有的读书人全部拿办?
   舆论立即转向,在报纸的推波助澜之下,朝野上下都开始议论宁王父子的消息了。这其实也是一种风潮,所谓官府越是压制消息,越是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大家就越是津津乐道。与此同时,要求释放意林报馆上下人等呼声也是越来越强烈,更有一些读书人心中义愤填膺之余,自然免不了做几首歪诗来渲染宁王父子断袖之癖的丑恶,但凡是敢当街骂宁王父子无德无理的,在坊间就能引发一阵叫好,以至于连续几日,所有报纸的文章都围绕着宁王父子展开,更有一些小报编出各种段子,使劲地往宁王头上泼脏水。
   其实但凡是知道的人都知晓,这锦衣卫和宁王父子一向不太和睦,宁王父子怎么可能使唤的动锦衣卫?只是世事本就是如此,知道的人不说,不知道的反而最是津津乐道,越是不知道的越是能胡说八道,说出无数个段子,偏偏这世上还有一个道理,真相永远是沉闷的,而朝野上下这些人更倾向于各种编撰出来的段子,因为只有这些夸大离奇的段子才能满足大家的心理。于是乎,宁王父子臭了大街,可谓是奇臭无比,臭不可闻,而刘吉也早已被人淡忘,早就无人去理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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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5|第六百五十四章:宁王烂屁股
  到了六月初的时候,天气已经转好,靠着迎春坊如今多了一条街道,这街道因为临着迎春坊,来往的客商多,因此整整一条街都是酒肆、茶坊。wWW.cHKEe。Com 创客小.说-网
   狭隘的街道上,行人如织,两边的茶坊早已客满了。现在的京师已经和从前大不如前,但凡是穷苦人家,多是进了作坊做工,寻常也极少见到泼皮闲逛之人,唯一还有这闲心的,只怕也只有一些家境较为富裕的读书人。
   每日清早的时候,这些人多会约上好友到这儿来,这里与迎春坊虽然只是一墙之隔,可是迎春坊的茶水价钱和这里却是不一样,往往迎春坊那边茶酒价钱是这边的两倍,那边吃茶吃酒的多是一些谈生意的商贾,自然也不在乎这么点儿银子,而读书人们不同,也不必讲这个排场,在这里也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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