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大自然造化的天下奇景,无由得从心底升出一种敬畏,良久才缓过神来。

其时,已是夕暮,满天的霞光慢慢散去。归鸦阵阵,夜鸟归巢。眼看着暮色四合,天坑转瞬间就要隐没在黑暗中。看此情势,只有明日再下到天坑中一探了。

二人环目四顾,只见不远处有一棵巨大的松树,足要五六个人才能合围。树冠更是犹如一把巨伞,枝叶茂盛,伸出几丈远,树下如同一个天然的凉亭一般。

二人看了看,决定到巨松下暂避一夜。来到巨松下面,连星飞身跃下白驼,任由白驼自去一边觅食。他们解下行李,将行李枕在头下,就在巨松下面幕天席地地睡下了。

连星和司马聊了一会,便即沉沉睡去。这一路上疾驰过来,白驼没有倦意,这二人却再也坚持不住。

睡得正香之际,突听尸獒一阵低吼,吼声就像闷雷一般,震耳欲聋。二人顿时醒了过来,但觉夜风拂体,寒意逼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

连星抬目望去,只见尸獒正站在黑漆漆的天坑边缘,张着大口,不住向天坑底下吼叫!连星和司马对望一眼,站起身来,悄悄向天坑边缘走去。

二人来到天坑边缘,向下面望去,只见天坑底下一片漆黑,漆黑中,却有一个满身绿色荧光的人影正迅速异常地向天坑上面移动过来。

连星和司马一呆,定睛望去,只见那人影浑身绿光闪闪,看上去就像一个活动的灯笼一般。只是此时此刻看来,却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灯笼人一边向上攀爬而来,口中一边在不断嘶喊,嘶喊声中透出无尽的痛苦之意。

连星和司马看得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绿色灯笼人到底是什么路数,急忙隐身在天坑边上一处低矮的灌木丛中,全神戒备,以防绿色灯笼人万一是敌非友,突然攻击而来,二人当可一击而杀。

绿色灯笼人疾奔而来,速度之快,竟仿佛追风逐电一般。连星和司马看得暗暗骇然。

天坑下的绝壁犹如刀劈斧削一般,直上直下,绿色灯笼人在天坑绝壁上奔跑却如履平地,更兼速度奇快,真是罕见罕闻。连星和司马都不敢置信,世间竟有如此高手!

绿色灯笼人由下而上,转瞬间已经离二人躲藏的地方只有几丈远近。

二人躲在天坑边缘,已经能够看到绿色灯笼人的形貌五官。只见绿色灯笼人约有五十来岁,身量甚矮,脸上疙疙瘩瘩的甚是丑陋,一双眼睛凸出,扁鼻阔嘴,口中不住发出“嗬、嗬”的声音,脸上表情痛苦至极。绿色灯笼人笔直地向二人躲藏的地方疾扑而来。

二人心中一震,难道绿色灯笼人已经看到我们所在?心中正自猜疑之际,绿色灯笼人已经扑到了眼前。

连星和司马心头都是一震——这灯笼人来得好快!

司马右手一伸,从背后拔出一柄奇形怪状的兵器,拿在手中,只待那灯笼人扑到近前,便即给他狠狠一击。谁知灯笼人扑到二人身前不远处,突然“扑通”一声向前扑倒在地,肥胖的身子在地上滚了几滚,再也不动了。

连星和司马二人本来还要和这绿色妖异的灯笼人大战一场,谁知他扑到近前,便即倒地,生死不知。

二人相互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其中必有古怪。向前望去,只见灯笼人倒在地上后,一动不动,身上就好像罩了一层绿莹莹的光罩。灯笼人被这层绿光映得须眉皆碧。暗夜中看去,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寒意。过了片刻,灯笼人身上的荧光才渐渐暗了下去。

二人眼看四周再无异状,正要起身向灯笼人走去一探究竟。突然,灯笼人身上又有千万盏萤火陡然间大亮起来,上千只萤火虫从灯笼人身上疾飞而起,迅即无伦地向天坑下面飞下去。转瞬间,那些萤火虫便消失在黑沉沉的谷底,影踪不见。

看见此等奇景,连星和司马不禁惊骇不已。又等了片刻,荒野中寂静下来,唯闻虫声唧唧,晚风拂面,夜凉如水。

二人见再无异状,才慢慢向灯笼人走了过去。

连星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迎风一抖,火折子随即亮了起来。连星手持火折,向灯笼人身上照去,只见灯笼人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身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一个个细如针尖的孔洞,孔洞中正不断地往外流着紫黑色的血!连星心头一震,难道这些孔洞就是那些来去如风的萤火虫所留?

连星抬头看了看司马,缓缓道:“大哥,你来看看,这人死得为何如此古怪?难道真的是被那些萤火虫所杀?”

司马走到那具尸体跟前,伸手往尸体身体上摸去,突然,从尸体上猛地弹出一道绿光,迅速向司马扑去。

司马大惊之下,身子迅速后仰,绿光“嗖”的一声从司马的胸前一掠而过。一击不中,绿光迅即折返回来,又向司马扑了过去。

司马见这绿光来势奇疾,当下不及思索,右手中那件奇形兵器兜头迎了上去。这一下也是快逾闪电,两下里一碰,只听“”的一声,绿光被司马这件奇形兵器击落在地。

绿光随即隐没,只听“啪”的一声,似乎有东西落到地上。连星手持火折,走过去俯身在地下一照,用手拾起一个东西。

司马凑到连星跟前,举目望去,只见连星掌中果然是一只小小的萤火虫。这只萤火虫较寻常的为大,肚腹上有一点豆粒大的绿色斑点,此刻那绿色斑点已经熄灭。

这只萤火虫在连星的掌心一动不动,看上去精致美丽,浑然没了适才那种在空中来去自如的凌厉霸气。

司马看着那只美丽至极的萤火虫,缓缓道:“这种萤火虫叫做鬼幽萤。专门在阴暗潮湿的地方出没,如果人畜误入其中,往往会被鬼幽萤尾部的毒刺所伤,肌肉血脉慢慢凝结而死。”

连星仔细看去,在鬼幽萤的尾部果然有一根针般的大刺,忍不住道:“想不到这鬼幽萤如此厉害。”心中随即想到在天坑底部必定有无数的鬼幽萤群居其中,自己和司马二人此番下去,当真是凶多吉少。一不留神,可能就会丧命在鬼幽萤的毒刺之下。想到此处,忍不住脸上微微变色。

第五章 前路凶险

连星转头望去,司马也于此时望向连星。二人此时都面色凝重,适才见到那些鬼幽萤将一个行走如风的怪人活活毒死的惨景,想想心中都不寒而栗。

连星走到那怪人身前,戴上手套,伸手去摸。这次已有前车之鉴,伸出手时,小心翼翼。在那怪人肌肤上轻轻一触,但觉那人肌肤已经僵硬,触之犹如木石一般。看来鬼幽萤的毒性果然厉害非常,只是从坑底跑到上面这短短的时间内,怪人就已经被附在身体上的鬼幽萤夺去性命,变成一具干枯如木石的尸骸。

连星伸手在尸体上细细摸去,尸身上别无一物。

连星和司马都心中纳罕。这人是谁?为何来到此地?又为何独自一人深入谷底?又因何被鬼幽萤追赶?这一切随着这怪人的死去,都已成为一个个无解的谜题。

此时已过夜半,二人都了无困意,遂坐在天坑边缘,静静等待黎明。尸獒趴在连星脚边,两只耳朵耷拉下来,似乎甚是闲暇。

经过适才一番惊心动魄之后,这番难得的安静倒让连星和司马心潮涌动。

连星想起明日下这天坑,说不定就此一去不回,实在不忍让司马陪自己送命,于是道:“大哥,明日我一人下去,你留在上面接应我,如何?”

司马听了连星此言,脸色顿时大变,勃然大怒道:“连老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来?咱们二人既然誓同生死,那自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倘若因危险便舍你而去,那还算什么患难兄弟?以后这等话再也休提。”

连星心中一暖,低头道:“大哥,是我错了。”

司马随即展颜而笑,道:“这就对了,兄弟。”

连星伸出手去,紧紧握住司马的手,四光相对,目光里满是坚定与信任。二人一瞬间心灵互通,知道这双手只要握住,就算有再大的风险也不会分开!

眼看着远方的天色渐渐浮现出一片鱼肚白,天坑谷底却浮上来一片白茫茫的薄雾。雾越来越浓,到后来,更是浓得化也化不开。

连星心里暗暗叫苦,这等大雾,该如何下到天坑的底部?司马脸上却隐隐露出一丝喜色。

连星看司马脸上微露喜色,心中颇觉奇怪,心道:难道这大雾对下到天坑底有利吗?

司马看出连星眼中的疑惑,望着白茫茫的大雾对连星道:“这大雾一升,那些隐藏在天坑底部的鬼幽萤便会羽翼濡湿,飞不起来,都会躲在坑底的洞穴中。咱们正好借着这大雾悄悄溜进去。虽然行走或许不便,但却能避过那些可怕的鬼幽萤,少了中毒之虞。”

连星目光闪动,沉声道:“既是这样,那咱们就趁早下去,以免大雾一会儿散去,那可就贻误时机了。”

司马点点头,道:“不错。”

连星拍拍白驼,此次下到天坑中,是生是死谁也无从得知,这一下轻拍,就当是和白驼告别了。白驼似乎明白主人之意,伸过头来不住在连星身上挨挨擦擦,显得万分不舍。

连星心中一阵难过,叹了口气,自语道:“白驼啊白驼,这一次倘若能大难不死,我一定带着你去看看你的旧主人去。”一狠心,从白驼背上取下一盘绳索,带着尸獒,和司马一起走到天坑边缘。

二人向天坑中望下去,只见天坑中满坑满谷都是白茫茫的浓雾。丈许之外,便什么都看不见了。连星将那盘绳索的一头牢牢缚在天坑边缘一棵千年古松上,将另一头向茫茫白雾中一扔。

第六章 仇人相见

那条长绳“嗖”的一声飞了下去,瞬间便坠入茫茫的白雾中,只留下绳头孤零零地拴在那株千年古松上。

连星看了看尸獒,心道:要想让尸獒下去,看来只能自己抱着它了。当下,伸出左臂,一把将尸獒拦腰抱起,对司马道:“大哥,我先下去了。”一纵身,右手抓住那条绳索,“嗖”的一声溜了下去。

司马看了看四周无人,也当即飞身而起,抓住长绳跟着连星溜了下去。

连星往下溜出二三十丈,便觉手掌心火热,如火灼般疼痛难忍。心中一惊,当即放缓下落之势。不一刻工夫,司马便从上面赶了下来。

二人放慢速度,平缓下落,又往下落了三十余丈。

突听天坑上面传来“哈哈”一阵大笑,笑声竟然颇为熟悉。连星和司马浑身一震,想不到二人刚刚缘绳而下,上面竟然又有人来到此地。

天坑上面蓦地传来白驼呼噜呼噜的嘶鸣声,笑声又随即响起。这一次连星却听得清清楚楚,脸色不禁渐渐变了。

司马目光闪动,双手抓住长绳,低声问道:“连老弟,你可认得这声音的主人么?”

连星点点头,亦低声道:“这个人就是分丘灵官龙鹤年。”

司马闻听此言,也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么快就仇人相见了。

二人此时已经缘绳而下有数十丈,正在不上不下之际,想不到龙鹤年来了。他若知道这二人此时正在长绳上,将长绳用刀斩断,那连星和司马可就要葬身在这深不可测的天坑中了。想到此处,二人都不寒而栗,却又苦无良策。

司马对连星低声道:“咱们速速下去坑底,便可确保无虞。”连星点点头,随即一松右手,迅速向天坑底下溜去。

二人又落下十余丈,突听天坑上面传来一个少女的惊呼声:“爷爷,不要!”

连星心头猛地一震,那少女的声音显然是小龙女所发。

适才,连星听到分丘灵官龙鹤年的声音,已经隐隐猜到小龙女想必也随侍在她爷爷身侧,只是在他心中却极不情愿小龙女和她爷爷在一起。

这祖孙俩,一个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一个是他至爱的女子,这份恩怨情仇连星又该如何面对?

司马也已听到小龙女的声音,低声问连星:“是龙姑娘?”

连星点点头,脸色惨白。连星知道自己苦苦追寻龙鹤年,势必要手刃仇人,到那时和小龙女难免也要水火难容。

就在这时,天坑上面传来分丘灵官龙鹤年哈哈一声大笑,接着便是小龙女的一声惊呼!连星和司马一呆,正不知上面发生什么情况,突然觉得手中握着的那条绳索一松,猛地往下落去。

原来在这片刻间,龙鹤年已经砍断缚在千年古松上的绳索。绳索猛然向下面坠落,连带着连星和司马二人还有连星抱在怀中的尸獒,向下急坠。

这一下出其不意,连星也是惊呼出声。惊呼声中,连星和司马手中握着那条绳索急速坠入茫茫的浓雾中……

天坑顶端的小龙女听到白茫茫的大雾中陡然传来连星的惊呼声,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如纸,“啊”的一声倒退几步,娇怯怯的身子靠在那株千年古松上,一时间脑海中乱成一片。

分丘灵官龙鹤年回过头来,嘿嘿一声冷笑道:“怎么,让这小子长眠天坑,有什么不好吗?”

小龙女的泪珠在眼眶中滚来滚去,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么深的天坑,又是这么白茫茫的一片大雾,连星失足落下,还不摔个粉身碎骨?连星,连星……小龙女心伤情郎惨死,眼泪止不住地滚滚而落。

分丘灵官龙鹤年冷哼了一声,喝道:“没出息,这么一个混账小子,值得你如此吗?”

小龙女浑如不觉,双目含泪,一步一步向天坑边缘走去。

龙鹤年喝道:“你干什么?凌波!”伸手便向小龙女拉去。

小龙女突然加快脚步,身子猛地向天坑里冲了过去。

龙鹤年这一惊,直吓得魂飞魄散,纵身而起,伸手去抓小龙女的衣襟。只听“哧啦”一声,小龙女的衣襟被龙鹤年扯下一块,身子却迅速坠落,瞬间便被浓雾吞没。

龙鹤年手中抓着那片从小龙女身上扯下来的衣襟,刹那间愣在当场,老泪纵横。

龙鹤年口中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心中难过,忍不住纵声长啸,啸声在天坑中来回激荡,直震得那株千年古松的松针簌簌而落。

连星惨死,小龙女心如死灰,一时间脑海只有一个念头——他既然已离开人世,我活着还有何用?对于小龙女来说,这世上没有了连星,便纵有千般美好也是徒然,她要的只是连星一个。没有连星,她活着殊无意趣,心灰意懒之下,便即纵身跃了下去。这一跃,便如当日连星跃入夜帝王陵的龙窍一般。为了自己所爱的人,他们都甘心一跃,只因这尘世已不再是所爱的那个尘世,只因所爱的人已经不在。

那匹浑身雪白的骆驼也奔到天坑前,向着白茫茫的浓雾中放声悲啼,就连它似乎也在哀求——小主人,你千万千万不能死啊……

连星和司马身形疾落,生死一线之际,司马右手迅速掏出那根奇形怪状的兵器,调转身子,猛力向石壁上插了下去。这一下竟然硬生生插进石壁。

司马随即翻过左手,一把抓住连星右臂,只听“哧、哧、哧”响声不绝,那根奇形兵器插进石壁,被二人全身的重量牵引,猛地向下划去。二人一路向下,急速坠去。

此时此刻,连星和司马二人的生死安危都悬于司马手中的奇形兵器上。司马身子急速坠落,眼光四处巡视,在这白茫茫的大雾中,所见非常有限。司马忽然看见左下方似乎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心中转念,那或许是从石缝中长出来的松树,当下不及多思,左手奋力一甩,将连星向那棵松树甩了过去。

连星右手中兀自抓着那根长绳,此刻身子凌空,右手一抖,那根长绳已经灵蛇般绕了过去。连星便觉身子霍地停了下来。

长绳死死缠在那棵石缝中长出来的松树上,松树被这股从天而降的巨力扯得“喀、喀”直响。

没有了连星的重量,司马手中那根奇形兵器终于在遇到一块凸起的岩石后停了下来。司马抬头望去,隐隐约约地似乎能看到连星的身影。连星定了定神,向下观望,手握长绳,慢慢向司马所在的方位溜了过来。过得片刻,终于来到司马所悬吊的位置。司马伸出右手,一把握住长绳,二人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刚刚松一口气,突听天坑上面传来一声大喝,听声音竟然是龙鹤年所发。

连星一呆,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刚要抬头望去,陡然间一道白色人影从眼前一掠而过。

连星一呆,在这刹那间心里突然间变得空空荡荡,过了片刻后才醒悟过来,忍不住大叫一声:“龙儿!”

声鸣谷底,无人回应。

连星的一颗心瞬间似乎裂成了千片、万片……

连星双目发直,呆呆地望着白茫茫的大雾,心中剧痛一阵连着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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