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娜似乎幽幽叹了声，对杨辰道：“这已经不重要，不管是不是我告诉赫拉的，发生的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结果，我可以接受。”

　　虽然是这么说，但在场的明白人都能理解，这多半是赫拉嫁祸给了雅典娜，用来挑起雅典娜与杨辰之间的矛盾。

　　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在主神之间也并无分别。

　　毕竟，诸神知道，赫拉苦修的‘天演术’，也不是花架子。

　　可的确如雅典娜所说的，这已经无关紧要，雅典娜也没兴趣为了这点小事斤斤计较，为自己辩解。

　　杨辰的脸色却是好看了一点，张望了下四周的银色光幕，道：“你要继续这么拦着我么？如果你的大预言术真的如此精准，那你是不是应该也知道，我还没使出全力？”

　　诸神惊讶不已，不敢置信，杨辰竟然还没使出所有实力，难道他修为不止上清？

　　雅典娜忽然伸出素手，优雅地一召，那银色光幕瞬间从杨辰身体四周撤走。

　　一道银光回到雅典娜的身前方，凝聚成一面大半人高度的盾牌，仿佛是古代十字军战士的重甲巨盾，通体银色，镌刻着橄榄叶图纹，散发着灼灼蓝银光辉。

　　若是仔细看，那中间还有一枚蛇发女妖美杜莎的头颅镌刻其中，显得颇为骇人。

　　“我知道，你若不顾一切，全力要毁掉大地之树，我未必能拦住你。

　　若你时至今日都没有这份本事与我一战，也不值得我花尽心思，一路关注你到现在”。

　　雅典娜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竟是承认了杨辰所说的话。

　　诸神不禁纳闷，雅典娜的威压明显强过杨辰许多，怎么可能说出这等话来。

　　“但是……”雅典娜话锋一转，几分森寒地道：“你若施展全力，你我必然有一方将战死，我将用我的神格，捍卫神母盖亚的荣耀！”

　　雅典娜的空间法则威压骤然再度暴涨，整个大地之树的树冠都好似为之颤栗起来，瑟瑟地大量金色叶片开始颤动。

　　一道妖蓝色的火焰从天而降，在雅典娜的右手上凝聚成一杆五尺多长的战矛，矛身是散发着淡淡蓝色莹光的独特金属材质，一条妖龙状的异兽图腾缠绕在侧。

　　这矛头，竟是灼灼燃烧着的妖蓝色火焰，并无固定形状，好似随时都贪婪地想要吞噬着什么。

　　这正是雅典娜的另一件神器，帕拉斯长矛，在此之前，雅典娜根本没碰到需要将两件神器都拿出来的对手。

　　传说中，雅典娜幼年时误杀了拥有海神血脉的帕拉斯，才将长矛改名为帕拉斯之矛。

　　但是，这件神器真正的锻造者依然是火神赫淮斯托斯，不过这长矛的确融合了火星上一种海中怪兽的强大血液，搭配雅典娜自身无与伦比的空间法则，可以释放出惊人的战斗力。

　　诸神见雅典娜竟然右手持长矛，左手持巨盾，都脸色凝重。

　　他们已经太久远没见过雅典娜这么严肃地对待战斗了，到底杨辰有什么本领，能让雅典娜如此忌惮！？

　　不过，众神的眼里，一直也都蕴含着一些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仿佛……是觉得这场战斗，有些别的意味。

　　杨辰自然能感受到对手的强悍，但此时此刻，他的心境却出奇地平静。

　　嘴角微微含笑，但眼中却是流露出一丝做出决定的坚决，杨辰长叹道：“看来，是得做出选择了……”

　　就在杨辰话音刚落，打算使出全力的时候，雅典娜却是忽然喊住了他——“等一下”。

　　雅典娜的声音，变得有几分轻柔，并不似先前那般冷漠无情。

　　杨辰整个人好似遭到一道雷击，僵硬了片刻，双唇微微颤抖着，抬头凝视过去，勉强僵笑。

　　“怎么了……不想打了？”

　　雅典娜沉默了会儿，似乎略有犹豫后，幽声道：“我说了，你若使出全力，就意味着，你我必死一人。但是，你真愿意，让我死在你眼前吗？”

　　“呵呵……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怕……”

　　杨辰的眼神努力地去闪避，想要调侃一声，但还是无法克制的，望向雅典娜那张一直以来云山雾罩，看不真切，却给人以绝美感受的容颜……

　　不知何时，雅典娜已经将她真实的面貌露了出来。

　　杨辰只是轻轻眼角瞥到一点，就无法欺骗自己，这张，他熟悉无比，铭刻在心的面容……

　　不仅是杨辰，就连远处的骆千秋等一干修士，也都已经吓傻了一般，不敢相信他们的眼睛，说不出话来……

　　只有在场的其他诸神，一个个都是早心知肚明，此时真相揭开，都略有唏嘘。

　　当然，也有赫拉与赫尔墨斯一流，感到颇为有趣，好整以暇地露出诡异笑容。

　　“呵……哈哈……哈哈……啊哈……”

　　杨辰的身体抖动着，肩膀耸动，低头不停地傻笑，苦笑，哭笑，就像是着了魔一样，还不停地摇头。

　　到最后，杨辰的眼眶已经难以自制地红了起来，鲜有的，竟是莹润着，开始溢出泪光来。

　　隐隐有啜泣声，压抑地从杨辰喉间传出来，强忍着，却无法忍住。

　　眼中的那抹歇斯底里的绝望与悲伤，痛苦，让看到这一幕的阿芙萝狄忒与阿尔特弥斯等几个关系不错的主神，都伤心地掩面落泪。

　　雅典娜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悲伤，也看不出丝毫的喜悦，她就这么从容的，轻巧地，凌空迈着步子，来到杨辰的面前。

　　此时，艾吉斯之盾与帕拉斯长矛，已经被她收回。

　　因为，她知道，她已经“赢”了。

　　就如她早早预料的那般，这个男人不管多么强大，到最后，都不可能对她出手。

　　雅典娜静静看着掩面低头，颓然沮丧到极致的杨辰，轻柔地张开双臂，环绕到杨辰的腰间，身体则是靠进杨辰怀中……

　　“我就知道，你不会舍得伤害我的，对不对？”

　　闻着鼻间熟悉的香味，杨辰哽咽着喉咙，忽然一把将女人从怀里推开！

　　随后，杨辰的右手如同虎钳一般，死死地掐住了女人的下巴，粗暴地仰着面朝自己！

　　两人的目光对视在一起，杨辰的双眸像是燃烧着炽烈的火焰，而女人的眸子里像是静谧的深潭湖水。

　　冰与火的交汇，在沉默中激烈碰撞。

　　已经无法用简单的情感复杂来形容此时杨辰的心情，他已经感到自己疯了，但疯到了已经无法让自己继续疯狂下去。

　　雅典娜丝毫不反抗，任由杨辰这么鲁莽地对待她。

　　她那倾城的冷艳绝色容颜，因为强大的威压与高高在上的尊崇地位，此时格外美丽地让人难以自拔。

　　杨辰艰涩地咽了咽，颤抖着那只捏紧女人下巴的手，沙哑地开口道：“林，若，溪……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不是让你……让你在家，看着孩子么……你怎么可以……这样……”

　　林若溪清冷的面容上，终于有一丝动容地颤动了下修长的睫毛，水润的眸子里，露出一抹晶莹的色彩。

　　女人的嘴角轻轻抿了抿，柔声道：“我也劝了你，我也求了你……我求你……不要来的……”

第1634章 【早已注定】

　　1634

　　杨辰从来没有这么希望，自己的人生是虚幻的，自己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哪怕是在最残酷的儿时，他的个性也让他不曾放弃对生存的渴望。

　　但此时，杨辰的眼中，却散发着淡淡的死气，是一种身心俱疲，是一种颓然崩溃，是一种腐蚀生命根源的挫败。

　　虚幻，虚假，虚伪，自己的人生好似在女人露出真容的刹那，就失去了方向和意义。

　　杨辰放开了雅典娜，腿脚有些发软地踉跄着退了两步，呆呆地看着女人，相视无言。

　　不远处已经泪水滴落的阿芙萝狄忒问向一旁的阿尔特弥斯，“哈迪斯他……好像早就知道了？”

　　阿尔特弥斯点点头，“应该是，听他们的说法，雅典娜好像也早知道，哈迪斯知道这些，枉我们……还一直硬撑着瞒着哈迪斯。”

　　“赫拉，赫尔墨斯，是你们中的谁告诉他的吧”，波塞冬目光如炬地望向二主神。

　　赫尔墨斯嘿嘿笑着，摊了摊手，“是我说的，很早以前就说了，不过当时，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相信了我的话。”

　　“你为什么要这样！？”阿芙萝狄忒愤慨地道。

　　赫尔墨斯邪笑道：“这不明摆着么，就算哈迪斯知道了，他也依然会按照雅典娜的剧本走下来，因为他根本不愿意相信我所说的真相，他不愿意相信，他的妻子一直在玩弄他。

　　换而言之，如果他知道了这一切后，就放弃了雅典娜，那只能说明，雅典娜的计划本就失败了。

　　你们不觉得这很有意思么，让他在忐忑中，一直抱着希望，直到最后幻想的泡沫，也被吹破……”

　　“赫尔墨斯，你真的太过分了……”阿波罗皱眉道。

　　“哈？我过分？”赫尔墨斯嗤笑道：“我只是让这一切增添了一点戏剧性，增加了一些这出戏主角的内心活动，你们这些伪善的家伙，如果真的向着哈迪斯，干嘛还偷偷隐瞒着这些？相比于你们，我可不过分”。

　　此话一出，众神只能默然。

　　的确，这一切是早就注定好了的，除非杨辰从未对林若溪动真感情，不然的话，不管他知不知道林若溪和雅典娜的关系，都将走到今天这一步。

　　雅典娜的每一步，几乎都是在为了达到今天的目的。

　　让一个有能力改变神族复兴大计的人，失去与神族做对的可能性。

　　当然，若是旁人知道这一点，肯定会觉得雅典娜是多此一举，因为以之前雅典娜，甚至其他主神的实力，要杀掉杨辰，是轻而易举的。

　　但是，诸神却不这么认为。

　　雅典娜所做的一切，都不会是空穴来风。因为，她是一个永远比别人看得多的女人。

　　她的大预言术里，肯定还有一些未曾透露的讯息，才使得她必须写下这个剧本，让杨辰走到今天这一步。

　　诸神对雅典娜给予了充分的信任，而现实，至少如今，雅典娜也没辜负他们的期望。

　　杨辰已经无心恋战，神族的复兴，已经指日可待。

　　当杨辰注视了雅典娜许久之后，神情已经无比木讷，好似丢了魂一般。

　　“在我离开这里以前，我想问你一件事”，杨辰苍白无力地道。

　　雅典娜似乎早预料到了杨辰会问什么，手轻轻一伸，一件灰暗半透明，如水晶质地，却又诡异地缭绕着一些灰暗死亡气息的王冠状物件，浮现在她手心上方。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可以一直隐藏自己，不露任何破绽么……这就是答案。

　　上一任的哈迪斯答应了我的要求，服从了我的计划，将‘隐形头盔’给予了我，然后再按照我所要求的，让你得到他的神格……

　　这件神器，可以完美地隐匿一切，除非我愿意，不然……谁也无法发现我的存在，你也无法看到我的真容”，雅典娜道。

　　众神见到隐形头盔出现，也颇有唏嘘，为了神族复兴，上一任的哈迪斯确实做出了莫大的牺牲。

　　当然，哈迪斯本人并不排斥这计划，他也的确对漫长的生命有所厌倦，这都在雅典娜的预言之中。

　　杨辰苦涩地咧了咧嘴，“难怪……当初不管是你夺走圣杯中的神格，死神之剑里的神格……我都无法发现纰漏，真是一件了不起的神器……呵呵……”

　　就这么苦笑着，不顾周遭所有人的目光，杨辰缓缓的，背身离开。

　　男人的背影，显得无比落寞，好似随时会在寒风中被吹散一般。

　　雅典娜望着这一切，黛眉轻蹙，却是没有说任何话。

　　反倒是阿芙萝狄忒等有些按捺不住，上前劝道：“雅典娜，哈迪斯现在这样，你就不担心吗？”

　　雅典娜闭上美眸，幽声道：“他只是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他不会再与我们做对。”

　　“不是这个问题！我是说你不关心他这个人么！？”阿芙萝狄忒痛心地道。

　　“人？”

　　雅典娜睁开双眸，眼神中已经再度恢复冰寒，“我这两万年来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神族的复兴，为了今天，这就是我，不管他是否接受，这就是不可改变的未来。”

　　“你……”阿芙萝狄忒还想说什么，但却是被气得语塞，直接一甩手，“懒得跟你废话！”

　　雅典娜似乎也没心情跟她多说什么，目光望向大地之树上的一处正在孕育的神格，微微出神，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而之前看到这一切的华夏的修士们，见杨辰离开，也急忙地离开了现场。

　　见到的这些真相，已经让他们震撼无比，再也不敢多待，免得白白送死。

　　但幻境的修士们却也痛心疾首，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杨辰这一人类的希望，早就被雅典娜抓在手心。

　　让他杀掉自己的妻子，孩子的母亲，恐怕天底下谁也无法做到。

　　人类的命运，好似再度被掐入了死胡同。

　　……

　　在神秘而景色怡人的独立一方空间里，此时也有一群人看着一切的发生。

　　蒙逍遥的小筑外，一面凌空如水面的镜像，像是一个巨大的显示器，将北极上空的所有画面和音容，都给看了个清清楚楚。

　　在石桌边坐着的简，看到雅典娜的真身竟是林若溪的时候，就霍然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此刻见到杨辰黯然离开的背影，已经泣不成声，掩面落泪。

　　简很清楚对于杨辰而言，林若溪的重要性，心间的分量。

　　这个世界上，被最爱的人所伤，才是最痛苦的。

　　简好似自己也感同身受，心如刀割，看着雅典娜的目光，都已经开始涌现浓浓的恨意。

　　一旁早就知道内幕的蒙逍遥、李雪梅、杨原宿师徒三人，和对向来处变不惊的玉雪凝，则是显得颇为平静。

　　“这个蠢小子，可真是朽木难雕”，蒙逍遥颇为惋惜地叹道。

　　玉雪凝戏谑地瞥了他一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对心上人可以毫不客气？谁都跟你一样，斩善念，斩恶念，斩私念？”

　　蒙逍遥对这奚落也不太在意，微微笑了笑，“我也早有所料，跨过那道坎，不是这么容易的事。当初我也是在通天塔内见到上古仙人们的留书，才有所悟……罢了，我亲自去一趟，只望他莫要断送大好道行……”

　　“师傅……”杨原宿这时拱手恭声询问道：“此番那火神已经将神魔大阵的阵眼损坏，用不了多久，恐怕宙斯与大量太古妖魔，都将重临人间。

　　若杨辰迟迟不愿意对主神动手，那我们是否先稳固局势，免得太古妖魔涂炭生灵？”

　　蒙逍遥面无表情地道：“若杨辰此番依旧不悟，那只能说明，人类难逃此劫，实乃天意。早一些，晚一些，死多死少亦或死绝，也无差别。

　　不过，若你们想要插手，自去便可，太古妖魔并非妖兽、凶兽，多为一些实力不强的幽冥鬼煞，对付凡人尚可，对于修士，大多不值一提。”

　　杨原宿与李雪梅显然也是微微怔了下，虽然他们知道恩师向来不太在乎人命，但没想到，不在乎到这等程度！

　　当然，倒不是说蒙逍遥变态，只是在他的世界里，没有所谓的善恶，也没有正邪，众生皆有存在的意义，顶多也就对人类有这么一丝同类的羁绊，对上古仙人有一丝崇敬罢了。

　　玉雪凝咯咯笑道：“蒙逍遥，你都把你的徒弟给吓住了，咯咯……他们跟了你两千多年，终归还是对你不够了解，你老这么讲一些他们看来违背天和的事，他们会受不了的。”

　　蒙逍遥轻笑了声，并不想多解释，身影一晃，已经从这方世界里消失。

第1635章 【你到底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