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一声狂吼,吴真一张口,一股鲜血仰天喷了出去,在半空中如落花一般,撒得遍地都是。鲜血吐出后,吴真身子直挺挺地立在当地,双目凸出,再也不动。
连城被吴真抱在怀中,也没有动静。
连星眼前一晕,一颗心仿佛麻木了一般,愣在当场。过了片刻才大叫一声,一路狂奔到吴真身前。
连星向吴真和母亲连城望去,只一眼,就犹如被一桶冰水兜头泼下,从头顶凉到了脚底。吴真双目大睁,一动不动,嘴角边鲜血淋漓,已经毙命。
连星忍住悲痛,将吴真的尸身轻轻放在地上。他伸手想掰开吴真的双手,只觉吴真的双手犹如铁箍一般,死死地抱住连城。
连星心中一酸,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他不知道,原来吴真对母亲的情感如此之深,可以为了母亲,甘愿一死。对自己呢,想必也是一样的吧?连星陡然间想起川南五义曾经讲过,吴真这么多年来苦苦寻找自己,历经千辛万苦,而自己却因为种种误会,始终对吴真耿耿于怀。直到今日,和吴真生死永隔,才明白吴真对自己和母亲的情意之深。
连星强忍泪水,慢慢将母亲连城从吴真的怀抱中拉了出来。母亲脸色惨白,一缕鲜血从嘴角慢慢流了出来。连星伸手握住母亲的脉门,发现母亲脉息微弱,已经散乱。
连星知道,适才紫衣老者那一掌透过吴真,也伤到了母亲,已经将母亲的奇经八脉击断,连城此时的性命已经如悬丝一般,随时都会毙命。
连城慢慢睁开眼睛,看见连星,微微一笑,用微弱的声音道:“连星,你回来了?”
连星咬着嘴唇,点了点头,低声道:“娘,你别说话了,省些力气,我这就救你。”
连城只觉得自己胸膛中如翻江倒海一般,剧痛一阵阵传来,知道自己的性命已经无救,于是摇了摇头,道:“连星,不用了,娘知道自己已经活不长了。娘希望死后能够和你爹葬在一起,你答应娘好吗?”
连星心中悲痛,眼泪止不住滚滚而落。朦胧泪眼中,只见连城正满脸期盼地看着自己。
连星连忙点头,哽咽道:“娘,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此时此刻,面对着随时都会离他而去的这个世上跟他最亲的人,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
第四章 分丘灵官
此时,大魁等人已经驰上山坡。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得心中惨然。
众人围在连星、连城母子身边,看见连城眼神黯淡,浑身鲜血淋漓,已经命在顷刻,都不由得叹了口气。
连星见母亲呼吸越来越弱,急忙呼唤大魁掏出九尾龟,在九尾龟的身上划开一道口子,将龟血慢慢滴入连城口中。
站在对面的搬山派众弟子看到九尾龟大为艳羡,但此时也不好说什么。
九尾龟的血慢慢滴入连城口中,连城只吞咽了几口,立刻大声咳嗽,又将龟血吐了出来。母亲每吐出一口龟血,连星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连城摇了摇头,意思是说没有用了,还是省省吧!
看着母亲的脸一点一点变得灰白,连星心里真的犹如刀割一般。
连城低声道:“连星,你不用救我了,我这就去找你爹了,我……很开心,临死时还能再见你一面。”说完,她大口喘了几口气,接着道:“连星,你……不会再怪你爹了吧?”
连星泪流满面,拼命摇头。
连城苍白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过了片刻,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连星道:“孩子,娘……没有什么遗憾的了,只是没看过和你要好的那个姑娘,唉……”
连星听母亲话中之意,竟似要看看小龙女,这才走得安心。连星抬起头,望向小龙女。
小龙女脸上神色古怪,咬着嘴唇,迟疑了一下,慢慢走到连城身边,低声道:“大娘,我在这里。”
连城看见小龙女蹲在自己身前,突然间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力气,慢慢伸出手去,攥住小龙女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小龙女,道:“好姑娘,看见你,我走了也就安心了。”
小龙女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满目垂泪,痛苦难言。
连城接着道:“姑娘,连星是个苦命的孩子,自小没有爹娘照顾,以后你们一定要相亲相爱才是。答应我好不好,姑娘?”
小龙女犹豫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连城看见小龙女点头同意,心中再无牵挂,头一歪,脸上带着一丝满足,含笑而去。
连星见母亲就此撒手人寰,忍不住大叫一声:“娘!”心中一痛,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连星才悠悠醒转。只见大魁、历彪夫妇都围在自己身旁,却没有看到小龙女。母亲的尸身就放在自己旁边。
连星扑到母亲身上,大哭起来。想自己山水迢迢,一路来归,却在相逢的瞬间与父母就此天人相隔,永远不会再见,由不得他不哭。
在十余丈外,搬山老祖还是气定神闲,一副超凡脱俗的样子。而他门下的几个弟子却表情各异。金寿阳是连星的授业恩师,自小看连星长大,对连星也颇有感情,此时正眉头紧锁。关玉门、米博远和方六一却心中暗自窃喜。紫衣老者虽然和他们也不对付,但他们也恨透了吴真夫妇,此时紫衣老者杀了吴真夫妇,正好解了他们的心头之恨,使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铁脚七则是诛之而后快的兴奋。堆积多年的仇恨,让他恨吴真入骨。适才要不是自己不便,恨不能亲自上前,给吴真一掌。
大魁等人围在连星身边,心中黯然。连星自从出世以来,便和父母分开,从小便没有父母的关爱。半年前,好不容易见到母亲,母亲又因病不能相认。待得再次见到母亲,也只团聚了短短的几天而已。本拟这次回到连家堡,就侍奉母亲,颐养天年,谁料到这一次却是天人永隔。
连星大哭一场后,悲痛稍解,回想起来,这一切的缘由都是那紫衣老者一手造成。他将母亲连城和吴真的尸身并放在一起,站起来望着紫衣老者,眼光中仿佛有一把刀!
此时此刻,连星的眼中有刀,心中也有一把刀,就连他的人此刻也像一把钢刀,随时随地都能脱鞘而出。
紫衣老者浑然不理,依旧站在几步开外,冷冷地看着连星、大魁和杰克逊等人。
连星暗暗催动斩鬼刀,正待一刀挥出,突听紫衣老者低声喝道:“凌波,你还不过来?”
小龙女低低地答应了一句:“爷爷!”转头看了连星一眼,慢慢向紫衣老者走了过去。
大魁、杰克逊和历彪夫妇都大吃一惊,没想到眼前这个身穿紫衣的老者竟是小龙女的爷爷——分丘灵官龙鹤年!
第五章 父母之仇
小龙女“爷爷”二字刚一出口,连星就如同头顶上响了一个炸雷,一颗心在瞬间碎成了千片万片……
连星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大声喊:不会的,不会的,这个杀死自己父母的人绝不是小龙女的爷爷,绝不会!
眼看着小龙女慢慢走到紫衣老者跟前,连星瞳孔慢慢收缩,恨恨地道:“龙儿,他真的是你爷爷?”
小龙女见连星神情悲愤,心里也难过至极,但事实由不得她不承认,只得咬紧嘴唇,点了点头。
连星摇了摇头,道:“不可能!龙儿,他不是的,他不是你爷爷!”
小龙女不忍再看连星无助的表情,缓缓低下头去,一时间心乱如麻。爷爷亲手杀死了自己情郎的父母,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该怎么办呢?一面是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一面是一心痴爱、甘愿一生一世相随的情郎。此时此刻,这两个人却势同水火,结下了血海深仇,自己又情何以堪?
连星不再看小龙女,他知道自己倘若多看小龙女几眼,恐怕就下不了决心为父母报仇。而父母的血海深仇,又岂能不报?
连星盯着龙鹤年,一字字道:“你,出招吧!”
搬山派众人看着连星和龙鹤年似乎要大打出手,都幸灾乐祸,心中偷笑。
龙鹤年看了看连星,仰天一笑道:“我龙某从不杀无名之辈。”言语中傲气十足。
连星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说罢,左掌竖掌如刀,一刀向龙鹤年迎头劈下!只见半空中画过一道匹练般的光芒,向龙鹤年扑了过去。
龙鹤年嘿嘿一声冷笑,不避不闪。小龙女却识得连星这一记斩鬼刀的厉害,一把拉住龙鹤年,往一边闪去。
龙鹤年喝道:“死丫头,你干什么?”却身不由己被小龙女拉得向旁边平地错开半尺。
连星斩鬼刀直劈而下,只听“轰”的一声,龙鹤年背后两丈开外的一棵大柳树被连星这一刀生生劈断!
这记斩鬼刀竟有如此威势,旁观众人都看得目瞪口呆。搬山派门下弟子更是暗自骇然,想不到连星这小子几个月不见,武功已经精进如斯,这一刀若是陡然劈到自己头上,那可是万万闪避不开的,不由得忌惮之心大起。
搬山老祖历开山也暗自诧异,自己传授连星斩鬼刀也不过短短的数个月,想不到这小子睽别数月,斩鬼刀法较诸自己也不遑多让,想来日后必是劲敌。
连星一刀未中,抬起头来,便欲再次扑向龙鹤年。小龙女急忙拦在龙鹤年身前,看着连星,眼光中满是哀恳之色,意思自是求他放龙鹤年一马。
连星心中一软,但随即想起,自己父母同日毙命于龙鹤年手下,不杀了他,枉自为人!想罢双掌一错,向龙鹤年扑了过去。
龙鹤年大怒,心道:老子混迹江湖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一个人敢对老子如此放肆,更何况你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心中动怒,便欲给连星点苦头尝尝。
小龙女眼见龙鹤年脸色铁青,知道爷爷是动了真怒,眼看再在这里待下去,势必要和连星拼个你死我活不可,当下一拉龙鹤年的手道:“爷爷,咱们走吧!”
龙鹤年喝道:“凌波,你先走,我要教训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
小龙女顿了顿脚,道:“爷爷,你再不走,我永远不见你了。”说罢转身便走,顷刻间已经下了山坡。
龙鹤年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寻找小龙女,此次见到,岂能让小龙女再次走掉?他犹豫了一下,舍掉连星,迈开大步便向小龙女追了下去。
连星刚要去追,被历彪一把拦住。历彪低声道:“连星,安葬你父母要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连星微一犹豫,小龙女和龙鹤年祖孙俩已经消失在远方的山坡后。
第六章 幕后黑手
连星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小龙女和龙鹤年绝尘而去,一时间心乱如麻。正在这时,突然身后一股劲风袭来,只听身后几人同时大叫:“连星小心!”
连星不及思索,一个狸猫扑鼠,身形猛地往前蹿了出去,身后偷袭立刻落空了。
连星翻出数丈开外,落下地时,已经转过身子。抬目望去,只见适才偷袭自己的原来是瘦瘦高高的关玉门。
杰克逊满脸关切之色,道:“师傅,你没受伤吧?”连星摇了摇头。
大魁和历彪怒目而视,狠狠瞪着关玉门。在梯云谷中被烈火焚烧时,历彪就已暗下决心,以后跟搬山派一刀两断!
历四婶重重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呸,不要脸!”
这几个字说得关玉门脸上火辣辣的。他嘿嘿一笑,不发一言,退到历开山身后。
历开山狠狠瞪了关玉门一眼,心道:这个老二净给我丢脸!这一下偷袭不成,看来只有等下次机会,这一次是万万不成的了。当下一摆手,率领众搬山派弟子往山坡下面疾奔而去。
连星慢慢走到母亲尸身跟前,见母亲连城神情安详,脸上兀自带着一抹笑容。连星心中酸楚,又忍不住大哭起来。
这一次众人都没有劝他,只是站在一边,静静地陪着他。他们知道,连星不光是心伤父母惨死,也是因为恐怕再也不能和小龙女见面。这一哭,直哭了整整半个时辰,连星才慢慢止住悲声。
当下,众人帮着连星将连城和吴真的尸身合葬在一起。
待到一切事情办完,已经是月上中天。月光照在这座新坟上,愈发显得凄惨冷清。连星让大家都先睡去,自己则守在坟前,看着一片片掠过月亮的浮云,心中没着没落的,就好像这空旷的山野一般,失去双亲的痛楚已经让连星的心变得麻木起来。
连星坐在旷野中,听着晚风呼呼地从旷野上吹过,就好像在哭泣一般,又忍不住悲从中来。他哭一阵歇一阵,一直到天明。
这一日一夜间,连星的眼泪似乎已经流干了。
望着眼前这座新坟,连星想了很多很多。他想起自己年少孤苦无依,幸得有大魁为伴,好不容易找到母亲,总希望和母亲归隐山中,就此不问世事。谁料想事与愿违,横祸天降,一日间就和母亲天人永隔……而杀害母亲的却又是自己至爱的小龙女的爷爷,这仇恨如何能报?
连星越想越心烦意乱,忍不住站起身来,纵身长啸。啸声在连家堡的上空四处盘旋,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
站在不远处的尸獒看见主人如此,也引颈长嚎,犬嚎声远远地传了出去,直吓得树上的乌鸦“啊、啊”地飞向远方。
连星大声喊过后,心中抑郁稍解。就在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紧紧地握住连星的手。连星扭过头来,只见大魁和历四婶母子二人正站在自己身旁,握住自己手掌的正是和自己出生入死、患难与共的大魁。大魁掌心传过来的温热感觉让连星心头一暖。
大魁望着连星的眼睛,一语不发,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握着连星的手又紧了一紧。
历四婶从另一边伸过手来,也紧紧抓住连星的手,开口道:“连星,现在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们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连星心中又是一酸,哽咽道:“四婶……”
历四婶眼中潮湿,连星虽并非她亲生,但自幼就是由她一手带大,自是视为亲生。看到连星痛苦,她也心疼不已。她伸出手臂,紧紧搂住这个年纪虽小但却饱历患难的少年。
连星心中感动,反手抱住历四婶,心情激荡,久久不能平息。
历四婶见连星情绪渐渐平息下来,一手拉着连星,一手拉着大魁,慢慢坐了下来。历四婶一改平时火爆的脾气,柔声道:“连星,不要难过了,你娘也希望你永远快快乐乐的,是不是?”历四婶心中也在暗暗诧异,自己竟能用如此温柔的语调说话,连自己都难以置信,忍不住心中暗自偷笑。
连星点点头,随即想起日间的事来,兀自气愤难平,忍不住恨恨道:“龙鹤年行事如此狠辣,为何连我母亲这等不会丝毫武功的人也不放过?”
历四婶叹了口气,心道:还不是你和龙鹤年的孙女偷偷交往,惹怒了龙鹤年,以致他大开杀戒,杀了吴真,间而连累连城也遭惨死?不过这些话却不能跟连星说,否则连星会更加自责。
历四婶也只分析对了一半。龙鹤年固然是因为小龙女才对吴真大打出手,但究其原因,还是鬼婆婆捣的鬼。龙鹤年自幼视小龙女如掌上明珠一般,日前小龙女偷偷下山,半年未归,龙鹤年担心小龙女安危,于是下山前来寻找,来到关中的时候,无巧不成书,正好遇到被连星等人放掉的鬼婆婆。
鬼婆婆与分丘灵官龙鹤年本是故交,相互熟识,龙鹤年随即问起鬼婆婆有否看见小龙女。鬼婆婆本想如实奉告,但转念一想,这连星实在可恶,不仅捉住自己,还对自己百般羞辱,此仇不报非君子!于是就编造了一套谎言,骗龙鹤年说,见是见过小龙女,只是小龙女被搬山派的少年连星挟持而去,似乎是奔浙江雁荡山梯云谷去了。
鬼婆婆这一计甚是狠毒,不光是引分丘灵官龙鹤年前去捉拿连星,亦且将搬山派也牵扯在内,真可谓一石二鸟。鬼婆婆本意就是要搬山派和分丘灵官大干一场,不管谁胜谁败,她都能坐收渔翁之利。
分丘灵官龙鹤年本是机敏百变之人,奈何关心之下,方寸已乱,听信了鬼婆婆的一面之词,径自南下浙江,寻找搬山派的晦气去了。
鬼婆婆在背后暗自偷笑,她并未料到分丘灵官龙鹤年如此好骗。
龙鹤年一路南行,这日来到浙江境内,经过多方打听,终于来到雁荡山梯云谷外面。命人通传之后,搬山派第二弟子关玉门迎了出来。
龙鹤年一阵喝问,关玉门见龙鹤年言辞傲慢无礼,心中暗暗有气,渐渐越说越僵。后来,一言不合,二人竟动起手来。
龙鹤年恼怒之下,竟将关玉门打得左臂脱臼,喝令关玉门前去告知历开山,明日一早交出连星,否则就一把火将梯云谷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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