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舌头暗觉奇怪,宿营灯熄灭之际,众人就背靠墙壁停在原地没动,当时怎么没发现附近有具尸体?即使绿色坟墓罩着从占婆王尸身上剥掉的脸,口鼻中也应该透出些气息来才对,可从指尖传来的触觉阴森沉寂,感受不到半点气息,说明那张“脸”后的脑袋里根本没有生命存在。罗大舌头想到这才反应过来,吓得他急忙缩手,立刻端起了抱在怀里的大口径猎象枪,慌里慌张地去搂扳机。
此刻阿脆也已将宿营灯重新装配完毕,她轻轻一推开关,灯体内的发光二极管随即闪了一下,众人借着微弱朦胧的光亮,发现身前显露出一个黑糊糊的影子,它半仰着头,四肢着地,僵硬的面容轮廓十分诡异,白森森的脸皮上神情阴惨,与占婆王留在壁画中的绘像别无二致,脑颅侧面还有个被子弹贯穿的窟窿,正是那个冒充美军失踪人员的绿色坟墓。
司马灰见宿营灯使悄然接近的绿色坟墓暴露在了面前,弹孔中淌出的脑浆痕迹都清晰可辨,心中也是吃惊不小,猛然间想起阿脆刚才所说的“背鬼”之事,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个念头:“头乃四维八脉之主,鸟无头不飞。人无头不走,即便绿色坟墓曾经是个活人,脑袋被子弹射穿也必死无疑,更不会再有任何思维意识,除非现在控制尸体行动的现象是……借尸回魂!”
第六卷 距离天国最近的人 第五话 奇迹
宿营灯虽使悄然接近的绿色坟墓暴露在了众人面前,可尚未彻底恢复照明的灯体,似乎因电压不稳而短路,只稍微闪得一闪,那发光二极管就突然爆裂,黑暗又在转瞬间吞没了一切。
此时最先端起枪来的罗大舌头,已然搂下了扳机,两发霰弹齐射,砰的一声硝烟骤起,其余三人也分别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各持武器射击。司马灰在接连闪动的枪火中,发现面前空空如也,鬼影都没有半个,就招呼众人保存弹药,停止射击。
四周重新陷入了沉寂,众人心头却仍是狂跳不止,不知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罗大舌头见宿营灯已经完全损坏,就想壮着胆子,继续在黑暗中摸索刚才掉落在地的白磷手榴弹。
这时忽听前边十几步开外,有个低沉的声音叫道:“别找了,白磷手榴弹在我这……”
嗓音生硬嘶哑,与先前在机舱中引爆地震炸弹之时,从手持录音机里出现的动静完全一样,只不过不再使用假声了。
众人闻言又惊又急,正待上前围攻,却听那人冷笑道:“你们当真不识好歹,放着鹅毛不知轻,顶着磨盘不知重,要命的就别轻举妄动。”
司马灰心想:绿色坟墓既然敢现身出来,肯定有恃无恐,而且他头部中枪,不但没死,也没怎么流血,这个躯壳虽然形影具备,却不知是个什么怪物。我们的照明装备损失殆尽,处境极为不利,现在还不具备合适的行动时机。于是拦住其余三人,也没有紧逼上前,只在原地问了声:“你到底是谁?”
那人发出一阵干涩的冷笑:“你们刚才讲的那些话,我一字不漏,全听着了。你们这四个狗崽子,后脑勺都长眼了,天杀的好见识!我如今再说自己是盟军反攻缅甸时的失踪人员……恐怕也瞒不过去了。”
司马灰心知自己先前所料不错,一面暗暗寻思对策,一面支应说:“凭你这两下子,自以为遮掩得密不透风,其实却是前栅栏钻狗,后篱笆进猫,没有一处严实。”
那人躲在黑暗中听了司马灰的话,不冷不热地嘿了一声,说道:“我只是一时大意,露出了些许破绽,不承想竟被你们看穿了行迹,可你们毕竟还没有越过最后的‘底线’,否则早就横尸就地了,怎能容你们活到现在。”
司马灰心知肚明,对方所说的“底线”是探险队中的几个幸存者,都没有看到过绿色坟墓的真正面目。不知这其中有什么蹊跷,竟然从不肯让任何人知道,谁看见了就要谁的命?想来国家机密文件也不过如此了,可一个人纵然长相丑陋怪异,也绝不至上升到“保密”的高度。不过司马灰觉得现在套问这事情毫无意义,当务之急是尽快掌握对方的动机,于是说:“你又不是西施、貂蝉。可没人稀罕看你的样子,你此时出来,总不会是只想告诉我们你有这个忌讳?”
罗大舌头也在旁出言恫吓道:“你现在最好给我们找一个——暂时不把你大卸八块的理由。”
那人不为所动,语气却变得更加阴沉:“你们面临的危险,远比预想中的还要可怕,如果咱们继续保持敌对关系,对谁都没有好处。”
他坦言确实是有些事情想要告之众人,于是不再隐瞒,首先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就是雇佣探险队并且策划整个行动的首脑绿色坟墓。
绿色坟墓是整个东南亚地区,最庞大的地下情报、毒品、军火交易组织,由于现任首脑从不露面,外人也不清楚其身份来历,只能以该组织的名称绿色坟墓来称呼。其实早年间他对外使用的化名就是钱宝山,世居云南,也曾在缅寮越柬等地经商,与英法殖民者关系密切。
在钱宝山成为绿色坟墓的首脑之前,就已知道英国人曾多次派遣探险队,深入缅北野人山裂谷,行动目标绝不仅仅是为了寻找失踪人员,主要则是调查占婆王朝的黄金蜘蛛城,但由于山高林深,地形崎岖,环境复杂,没有一次能够成功。
然而英国人多年收集到的情报和历次行动档案,最终都落入了钱宝山手里,加上他从秘密渠道获得的诸多信息,使其认识到带有强烈神秘色彩的占婆文明,系古印度教分支,始终未被佛教同化,早在千年以前,原始丛林深处藏有占婆王朝供奉吠陀兽主的神庙,后来由于野人山水脉下陷,处于地表的石殿和古塔全都沉入了山腹。
当时的占婆国主是阿奴迦耶王,其人形貌奇异,极端自负,崇信命相,性情喜怒无常,残忍嗜杀,灭佛诛僧。每遇征伐,就将全部俘虏的脸皮活生生剥下,被其屠戮的僧侣、奴隶、工匠不计其数。野人山突然陷落出犹如深渊般的裂谷,被视为毁天灭地的噩兆,以神权为主导的高压统治,最惧怕信仰的崩溃,占婆王为了消弭灾祸,便命人在洞窟深处重筑四百万宝塔之城,西方人根据它的特殊形状称之为黄金蜘蛛城。
据说占婆王虽然是生具异相,亘古罕有,被称为距离天国最近的人,可他毕竟还是血肉之躯,与天国之间的距离,遥远得不可抵达。然而在野人山大裂谷的黄金蜘蛛城里,却埋藏着关于这段距离的秘密,也即是说整座黄金蜘蛛城,就是一条前往天国的通道。因为在野人山坍塌后,有人从地底淤泥中,发现了一块浑然一体的巨岩,如果把它的体积作直观比较,估计能抵得上一个大型足球场,这个岩体内部有许多天然形成的洞穴。占婆王命人将巨岩内外都用砖石铺彻齐整,就成了形状怪异的黄金蜘蛛城。原本的那些洞穴大多都被封死,最深处只留有一间被称为“尸眼”的密室,除了占婆王以外,谁都不知道那里面藏着些什么东西。从这时起,奇株忧昙婆罗开始在古城周围无休无止地生长蔓延,由它所产生的浓雾,覆盖了所有进入裂谷的途径,再等到占婆王无疾暴猝,连同这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一并带进了棺椁,没给后世留下任何文字记录,一切都变成了解不开的千古之谜。
钱宝山并不相信神佛和天国地狱之说,他认为人类从古猿进化至今,虽然科技和文明程度日新月异,但是作为人的本质,始终没有任何改变,千万年来,无非都是行走坐卧、吃饭睡觉、生老病死、繁衍后代而已,因为这就是人类生命的形态。也许所谓的神,大概就是超越于这些生命形态之上永不沉沦,是可怜的只能活一生的凡人,永远无法理解的存在,从太古的往昔,到无尽的未来,没有任何生命可以改变自身存在的形态。
钱宝山和早已死去千年的占婆王不同,他通过这些支离破碎的信息,已经推测出了“尸眼”中的秘密。他不计任何代价与后果,只是想寻找机会看一看隐藏在其中的真相,不过从古城里生长出罕见的忧昙婆罗,封闭了地底洞窟,随之产生大量浓雾,除了冷血爬虫类生物之外,进去的活人即被吞噬,无一幸免。
钱宝山费尽心机,终于找到了占婆王留下的几卷古代地图,描绘着裂谷内部的地形结构,可他虽然知道有个飞蛇才能进入雾中的传说,却百思不得其解。为了深入地下一探究竟,他先说服英国人在野人山开凿隧道,后因日军入侵缅甸而被迫放弃。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钱宝山又提供信息,引导美军利用以前废弃的隧道修筑公路,并派手下将第六独立工程作战团混合补给连带入了猛犸洞窟。甚至在缅甸独立前夕,他还命人冒充皇家空军,驾驶改装的蚊式特种运输机,装载着地震炸弹进入裂谷,准备利用合成的化学落叶剂破坏地底植物,但是均未得逞。
历次行动中,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就是那架蚊式特种运输机,当时蚊式在恶劣的天气下航行,竟然冒死降落在了雾中,不过随即失去了联络,功亏一篑。想要彻底摧毁产生浓雾的忧昙婆罗,必须有特制的化学毒液,这种化学落叶剂和震动炸弹都属军用级别,受到严格管制,英军撤离缅甸后,就不容易再搞到了,所以最佳行动方案是再派一支敢死队,进入谷底引爆机舱内的地震炸弹,不过缅北时局不稳,武装冲突持续升级,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钱宝山为人异常谨慎,从不在别人面前显露形迹,所以每次行动只在幕后策划布置,从不以身涉险,但他知道到野人山里的浓雾难以穿越,而且随着政局的改变,留给他的机会将会越来越少,只好另出奇策,从科学认知范围以外的领域着手,并打算亲自进山寻找黄金蜘蛛城。
钱宝山先趁越南顺化战役打得如火如荼,从古都皇城里盗出占婆王的黄金棺椁,并从尸骸头部剥下了那张具有十全之相的死人脸皮。因为钱宝山知道,他自己什么都不缺,唯独缺少一份难以琢磨的“运气”按照梵蒂冈教皇厅的标准,能在死后制造两次,或两次以上奇迹者就算“圣人”比如某人去世以后,其尸体不经特殊处理,放在常温环境下保存,历经千百年,不腐不朽,这算是一个奇迹,如果谁得了不治之症,诚心诚意地祷告膜拜,在接触尸体后,身上的疑难杂症不治而愈,便又算一个奇迹,只有出现双重奇迹,这具尸体才能被认定生前是位圣人。诸如此类,都是西方宗教的观点。
而妖面占婆王生具天人异相,运势强隆,如日在天。比如他杀业很重,生前树敌极多,对他行刺下毒的事常有发生,不过总是阴错阳差,没有一次能够成功,每次身历大劫,总是履险如夷。在其死后,尸体至少出现过三次奇迹:一是死尸已经腐朽,只有头部未坏,脸似银瓶,依然栩栩如生;二是自从王陵被盗开始,开棺之人见到占婆王脸上神采不散,惶然可畏,无不心怀忌惮,皆意欲毁掉这张妖面,可都遭遇意外横死,无一例外,余者惊得魂飞胆裂,只好重新钉住棺椁,不敢再见其面;第三,据传占婆王在棺中阴魂不散,谁能将死尸的脸换在自己头上,占婆王的阴魂便会跟随在后,诸事逢凶化吉。
钱宝山懂些方术,却不敢深信,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为了给自己吃颗定心丸,毕竟运气这东西没影没形,往往都是事后才知有或没有,谁也打不得包票。随后他继续着手准备,等待时机。果然不出数年,缅北由战乱产生了大片非军控地带。钱宝山买通了几支地方武装势力,在山外设置了若干行动据点,同时不惜重金,招罗各方面的专家好手,计划分做三队进山寻找地底古城。
准备得虽然充分,但未知因素仍然太多,探险队最多仅有两成把握,钱宝山不免瞻前顾后,犹豫难决。这时突然传来消息,数十年不遇的强烈热带风团持续悬挂,很可能波及到野人山,狂风暴雨会将终年不散的浓雾彻底清除,钱宝山没想到眼前最大的障碍,居然就如此被老天爷给轻而易举地化解了,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尸皮面具带来的“运气”
第六卷 距离天国最近的人 第六话 诡雷
正如阿拉伯民谚所言:“运气是奇迹的代名词。即使你把一个正在走运的人扔进汪洋大海,他都能抱着海里的鱼游回岸上,因为世界上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对付一个运气好的人。”
钱宝山搜集翻阅了许多占婆文献和古籍,根据其中记载的方法,将妖面完完整整地剥下,罩在了自己头上,此后在他身边常有些难以解释的怪事发生,可这些事情虚无难言,也说不清究竟是心理作用,还是占婆王阴魂为祟,却真使他感觉到了什么叫时来运转。
钱宝山自恃有鬼神在暗中相助,定然无往不利,在热带风团入侵之前,分别给三支探险队布置了任务,只说是到野人山寻找失踪的“蚊式”他谎称这架运输机里装载的物资,都是英国皇家空军在撤离前。秘密运送的缅甸珍宝,并警告货物极其危险,找到之后再依计行事,事先并没有透露半点真相。
既然得了天时,各分队随即展开行动,不过考虑到气象和地形因素,出发的时间上有先有后。第一支探险队最先进山,他们借助橡皮冲锋艇,经水路从北面进山,但出师不利,很快就失去了通讯联络,估计是遭遇了不测;第二支探险队,就是以玉飞燕为首的一伙人,虽然死伤惨重,却有几个人侥幸生存下来,最终进入了野人山大裂谷。
钱宝山则跟随英国分队,驾驶黑蛇Ⅱ号运输机在空中盘旋,但是天气的变化超出预期,临近裂谷不得不掉转航向,哪知蚊式特种运输机驶入一团云雾,受到撞击后发动机失灵,从半空中一头栽下,又被绝壁上的古藤缠住。机上乘员从昏迷中醒转,发现周围全是浓雾,就打开舱门用强光探照灯侦察附近情况,结果遭遇了意想不到的袭击,可狂风暴雨很快压制了雾气,钱宝山再次幸免于难。此时司马灰等人为了躲避被雨水冲垮的山体岩石,慌不择路地闯进了机舱,随后连机带人坠入深渊。这架经过改装的蚊式,是由老牌航空帝国设计生产的“木制奇迹”借助洞窟内热对流所产生的烟囱效应,得以在地谷中安全降落,并没有当场摔得机毁人亡。
钱宝山好不庆幸,他彻底感觉到了“运气”站在自己这边,相信此刻就算是天上下刀子,也不会伤到他半根汗毛,所以不顾启爆装置损坏,躲在暗地里,用录音机威胁众人立刻引爆地震炸弹,事败后,就借着机舱内一片漆黑的环境,亲手按下了引信。
惊天动地的爆炸随即发生,化学落叶剂摧毁了地底植物形成的茧,钱宝山终于进入了地底洞窟最深处,并且找到了通往黄金蜘蛛城内部的隧道,可仅凭他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扳开石门,只好返回地下丛林,就想从英国探险队搭乘的运输机里寻找炸药,却意外地在树洞里找到了其余四个幸存者。
钱宝山知道绝不是司马灰等人命大才活到现在,而是自己的时运一到,想挡都挡不住。此外他还发现了当年被其手下木阚引入洞窟探路,然后全部失踪在野人山里的盟军运输车队,就顺便捡了顶钢盔,换上军装,冒充困在地底的老兵。以灯光通信将四个幸存者引入隧道,虽然半路上泄露了行藏,却仍然抓住机会进入此地。
这条蛇腹隧道曾是占婆王所留,石门后的空间位与古城中央,距离“尸眼”密室中隐藏的真相,几乎触手可及。可在钱宝山查看之后才发现,事情并没有他预期中的那么简单,以他自己的能力,根本无法进入“尸眼”野人山里危机四伏,只要错走一步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但是钱宝山深信“运气”并没有抛弃自己,只不过时机尚未成熟,他正待仔细搜寻,可司马灰等人已从后紧追而至。钱宝山不敢直接露面,就先伏在了墙角躲了起来。他偷听到司马灰等人的交谈,得知那四人竟然识破了海底,也不免暗暗心惊,就悄然接近,找机会破坏了宿营灯,又趁乱盗走了白磷燃烧弹,使众人失去了全部照明装备,困在黑暗里无法再有任何行动,这才现身出来说明缘由,并晓以利害,希望双方能够达成一笔交易。
钱宝山承认此前是利用了探险队,正是他隐瞒了野人山里的真实情况,才导致许多人员直接或间接伤亡。可眼下参与野人山行动的所有幸存者,都被困在此地,即使翻了脸斗个两败俱伤也于事无补。所以钱宝山许诺,只要司马灰等人不再保持敌对关系,并协助其找到找出“尸眼”他就会提供逃出野人山大裂谷的安全路线,事后除了先前应允玉飞燕的酬劳,还另有一笔重金相谢,钱不是问题,多少位数随便诸位开口,他绝对如数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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