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俊这招,汉朝很多名将都玩过的,招数就叫声东击西。只不过,朱俊换了个方向,叫声西击东,一样的道理。
  韩忠无奈,只好退守内城。内城很小,也挡不了多久,对方就派人传话,说不要打了,他们愿意投降。
  属将们听了这话,就马上告诉朱俊,说他们都投降了,咱们就不打了吧。
  朱俊却果断地说道:“不行,这战必须打下去。”
  众将很是疑惑。
  朱俊接着说:“杀降不祥,这话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秦朝末年,天下乱势,百姓没有固定的君主,这时候就要多拉拢人心,不必杀降。”
  “今天这情况就特殊了,全国上下,咱就一个铁杆皇帝,如果我们接受他们投降,势必鼓励那些安分守己的人去造反。他们会以为造反成了,就当王,如果不成,就投降,反正都可以保命,这等于是帮助他们成长。所以,我们必须杀进城,把他们通通干掉。”
  出来混,能打耍狠,都是基本功,更重要的还要学会吹牛粉饰。朱俊这嘴一说,一切杀人的不利条件,都被他盖住了。众将只好听话,跟着他往前冲。
  奇怪的事,就在这时出现了。朱俊下了几次命令急攻,可一连几次的冲锋,就是攻不进内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朱俊带着疑惑,登山远望,看了一会儿,他终于明白是什么原因了。
  原来是,他的大军把韩忠的部队逼疯了。
  还记得吗?当年王莽派人来攻打昆阳城时,昆阳城的造反兵说要投降,结果政府军不同意投降,要开打。没想到,这一打,让刘秀捡了一个便宜,一战就把政府军打败了,还打出了赫赫功名。
  今天,难道朱俊也要重蹈当年的政府军后尘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当年,替王莽率军出征的,是个脑子只剩一半的王邑将军,俗称半脑将军。朱俊不是王邑,他马上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了。
  朱俊把司马叫来,说道:“我告诉你,为什么我们屡攻就是进不了内城。那是因为,我们把他们的退路堵死了,他们不得不万众一心,死战守城。现在,只要我们宣布撤退,韩忠以为解围时刻到了,就会率军出城。只要他们一出小城,士气衰落,咱们就可以趁机打他个措手不及了。”
  司马按朱俊说的,把命令传达下去,撤兵后退。
  果然。政府军一后退,韩忠就急不可耐地冲出城来了。然而,他一出城,后悔都来不及了。前后都是政府军,把他们围住了。退路被堵住了,前路也没有了,只有挨砍的份了。
  这一战,朱俊斩杀及俘虏造反兵万余,不久,再杀万余。至此,黄巾军的全部主力,基本被皇甫嵩和朱俊这两个大腕清理干净了。
  这是刘宏人生中,最值得庆贺和兴奋的日子。然而不久,前线传来了一个沮丧的消息,扫他的兴来了。
  把刘宏搞得不爽的人,竟是他的老相好,中常侍张让。
  真是一个没趣的家伙。有人抓到他的把柄,说他有与黄巾军勾结的嫌疑。如果这事成立,张让就是典型的吃里爬外。一个天天围着你拍马屁的人,都能吃里爬外,这世界还有什么安全可言?
  一想到这里,刘宏就很抑郁。没人知道,在他的内心深处,多么渴望这是一场误会。
  是不是误会,那得问抓张让把柄的人。可能张让都没想到,那个要跟他过不去、直指他死穴的人,不是什么老江湖,而是一个可怕的政治新手。


第十一章 越来越疯狂
  一 命悬一线
  这个新冒头的官场新锐,就是王允。
  王允,字子师,太原祁(今山西省祁县)人。少好大节,有志立功,常习诵经传,朝夕试驰射。为了证明这家伙的厉害,《后汉书》还引用了东汉党锢大佬郭林宗曾经夸奖王允的一句话,说他是“王佐才也”。
  只要你天生是钢材,就不会被当成烂铁放到垃圾站。事实证明,王允不是被捧出来的,他不是铁,而是钢,这纯钢是一天一天地炼出来的。
  他十九岁就出道了,先是在郡里为吏。那时汉朝的皇帝,是汉桓帝刘志,当时,小黄门赵津为患县里,王允奉郡守命令讨杀,这事被赵津兄弟告到洛阳城,被怒火冲昏了头的刘志,把郡守抓到监狱,直接处死。
  作为当事者的王允,到此暂时告别了江湖,因为他要回去守丧。然而,在汉朝的士大夫们看来,王允守的不是丧,而是悲壮。因为他守丧的对象,正是由于诛杀宦官而被皇帝刘志搞死的郡守。
  三年后,王允丧期结束,再次回到郡里任职。很不幸,这一次他又捅了一次马蜂窝。
  情况是这样的,郡里有一个恶少,名声不好,估计走了后门,郡守要拜他为郡吏。王允获知这事,就去跟郡守论理,郡守很不耐烦,大吼一声就把他抓了起来,准备干掉。
  这事不知道怎么就传出去了,刺史派人紧急传命,拜为别驾从事,于是王允就被救了出来。
  这个马蜂窝,王允捅得有惊无险。不久,汉朝三公一同举荐,拜他为侍御史。接着黄巾军一起,他就被拜为豫州刺史,讨击张角等人。
  如果说,在剿灭黄巾军的战将中,皇甫嵩排第一,朱俊第二,那么第三把交椅,应该是王允的。继朱俊之后,王允挥师杀入黄巾军老巢,在他们的司令部里,查获了一批秘密书信。
  这些书信中,就有张让的门客与黄巾军通气的信件。王允什么话也没说,把搜到的信件紧急打包,快马送到洛阳城。刘宏收到信后,马上召张让来问话。
  张让一听,马上就傻了。
  张让是傻了,但还没傻掉。他在刘宏身边厮混多年,不敢说他已经练成了凌波微步、降龙十八掌的政治功夫,但他的绝地逢生之术,还是有一套的。再说了,张角的黄巾军起义时,不也有人说他们勾结造反吗?结果呢,刘宏发了一通脾气之后,还不是不了了之了。
  他有理由相信,这次一样能死里逃生。办法就是,多磕头,流眼泪,推卸责任,死活说是被别人牵连陷害的。
  于是,张让一见到刘宏,就按以上步骤,表演了一番。
  表演结束后,只见刘宏拂起龙袖,轻轻一挥手,犹如神仙般潇洒地对张让叹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走吧,没你的事了。”
  刘宏打从心里,还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他始终都坚定地认为,张让是我爹,赵忠是我娘。爹和娘,怎么会出卖儿子呢?再说了,张让的门客跟黄巾军相勾结,跟我爹张让有什么关系呢?很明显,我爹被陷害了嘛。这摆明就是一场误会。
  既然是误会,没张让的事,那王允肯定有事了。
  如果王允亲眼看到这一幕,估计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天地可鉴,我不负苍天,不负王,竟然被这混账的皇帝出卖了。
  于是,一刀没捅到张让要害的王允,马上就被张让的刀,架到脖子上来了。张让派人给王允找碴儿,把他抓了起来。
  老天爷是很会开玩笑的,王允蹲到牢里没多久,就被放了出来。是老天爷救了他。这时,恰遇大赦,王允榜上有名,就出来了。
  张让像被耍了一样,眼睁睁地看着王允出狱,官复原职,脾气却没地方发。十天后,他还是爆发了。再次成功找碴儿,准备把王允关到牢里。
  看着王允就要戏剧性地进牢了,张让应该是满意的。他可能这样认为,我能抓你两次,可老天爷能救你两次吗?
  是的,老天爷不会出面救你两次的。张让是这样想的,有人也是这样想的。这个人,就是曾经的太尉,现任司徒杨赐。
  杨赐也算是官场老江湖了,宦官那一套整人的手腕,他是领教过的。他派人去告诉王允,你一个月被逮捕两次,依我看,这次肯定是凶多吉少了。与其坐牢被辱,不如……
  后面那话不说,谁都可以听出来了。杨赐的意思,就是劝王允自杀。
  杨赐的观点,代表了所有人的观点,这其中就包括了王允身边的参谋将士。他们一致认为,这次张让一定要搞死你,你肯定是会死掉的。不如就此自杀算了,省得被折磨,还捞了一烈士英名。
  这时,王允的参谋也拿出了毒药,准备给王允喝。他们以为,王允不会拒绝他们的好意的。
  就在那一刻,只见王允拍案而起,厉声喝道:“吾为人臣,获罪于君,当伏大辟以谢天下,岂有乳药求死乎!”
  是啊,身为人臣,君王赐罪,要死也要死得明白,被拉到大街上砍掉,怎么能自杀了结,落得个不明不白的名声?
  王允说完,把毒药泼了一地,昂首挺胸地出门,坐上囚车走了。
  在汉朝,面临巨大冤狱,承受不了压力而自杀的人有很多。但是也有不少能够力顶泰山之勇气,将自己从刀口里拖出一条命的。比如,当年被宦官栽赃的平羌英雄虞诩,就是一个成功案例。
  当年虞诩能够躲过一劫,全靠中常侍孙程。时过境迁,满朝宦官,除了一个吕强同志是好人,还不幸自杀成了烈士,现在的宦官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了,王允还能指望谁来救他?
  没有指望了。
  对王允来说,他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现在才死,也算是赚了的。如果能够血溅刑场,昭告青天,那就更赚了。可是你想得悲壮,张让那帮杀人犯也没傻掉牙。你不要命要清白,他们就会告诉你,要了你的命,也让你一世清白不了。他想彻底抹黑你,除了让你自杀外,另外一条路,就是让你死于狱中,永无昭告青天之命。
  没有最狠,只有更狠。士大夫碰上宦官,就像糊涂牧人带着的羊遇见了饥饿的狼。说到底,一句话——王允死定了。
  是真的吗?
  前面说过,王允一入险恶江湖,就吉星高照,好运不断。这次,不是老天爷救了他,而是汉朝官场的三大高手联手把他救了。其中一个,就是之前派人劝说王允自杀的杨赐,另外一个是大将军何进,最后一个就是太尉袁隗。
  以上三人,可谓是汉朝官场豪华阵容。何进是外戚,能量大得很;杨赐混了多年,没有倒掉,就更不用说了;袁隗呢,这个人也不能小瞧。
  我们知道洛阳有两大家族,袁隗就是出自袁家,是袁绍的叔叔。在汉朝士大夫集团中,数袁安跟宦官关系最为紧密了。当年,阳球杀王甫时,就曾想着要把袁家也一块干掉。那家伙之所以有此杀心,就是对袁家跟宦官打得火热看不顺眼。
  除了宦官,袁家还攀上了外戚。马援之后,出了一个儒家大师马融,马融的女儿,就是嫁给了袁隗。或许有诸多因素,在家族成员中,袁隗出道最早,升迁最快,竟然还当上了三公之首太尉。当然,袁隗当上太尉,刘宏从他身上应该是敲了不少银两的。
  杨赐、何进、袁隗举全身之力,上书刘宏,替王允说话。
  他们这样告诉刘宏:王允临危受命,极短时间内,就剿灭黄巾军,不受嘉奖,反受其罪,责轻罚重,很不服众。此情此景,臣等三人,不敢装聋作哑,希望王允得到公正审判,以正天下视听。
  杨赐已经很委婉地告诉他了,他们已经看出,所谓逮捕王允一事,不是他有罪,而是有人故意整他。当然,想整死他的人,就是你爹张让了。
  刘宏看着杨赐等人的奏书,久久不语。
  良久,他心里暗自叹息一声,今天王允这事,看来是整不下去了,来日方长,咱们改天再整吧。
  刘宏下诏,免去王允死罪,放人。然而,王允出狱后,立即在江湖中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据可靠情报,他改名换姓,躲了起来。
  王允怕了吗?
  没怕。
  那为什么要躲起来?
  他躲起来,只不过是为了练功,等待时机。
  他还想着报仇吗?
  当然想,做梦都在想。只要梦想没有破灭,他永远都会时刻准备亮剑。
  二 伤疤没好,就忘了痛
  公元一八五年,春天,二月。
  一场可怕的瘟疫,在没有春意的大地上,发疯似的蔓延。显然,刘宏碰上烂年头了。二月十日,首都洛阳南宫云台,发生火灾,把刘宏的享乐根据地,烧了个精光。
  在汉朝,每次宫殿发生火灾,从来都是不了了之。包括这次,没人追查火灾是怎么回事,相反倒有人建议,说重修宫殿。可谁不知道,修宫殿是要钱的,汉朝早没钱了,如果让刘宏自掏腰包来修,这跟抢他的钱有什么区别,打死他都不会干的。
  然而让刘宏欣慰的是,有人就说,修宫殿的钱,不能让领导掏腰包,自然有人会出。
  说这话的,是两个人。他们就是,刘宏他爹张让,他娘赵忠。
  张让和赵忠说,这掏钱修宫殿的钱,应该摊派到地方。如果全国每亩增加十钱,这也应该差不多了。
  再苦,也不能苦皇帝,这话刘宏喜欢,同意加赋。然而一听说皇帝加钱盖楼,有人就急了。
  这个准备要破坏张让好事的家伙,叫陆康,时为乐安郡郡长。他引经据典,从春秋讲到当下,从形而下讲到形而上,总结为一句话——国难当头,赋钱不可加,老百姓本来已经活得很辛苦了,再加等于把他们拉到火上烧了。
  陆康的奏书一到,张让等一帮宦官闻讯赶来,群起攻击。张让和赵忠等人,也是穷尽天下恶词,说陆康不怀好意,犯大不敬之罪。
  所谓大不敬之罪,就是死罪了。
  不久,陆康被人用囚车装回洛阳,扔到牢里,准备诛杀。可他没死成,而是被人上奏,把他从张让刀口下捡回一条小命。免死罪,逐回故乡。
  我们知道,之前张让对王允,那是一个真狠的。你出狱,照搞你不误,整得人家改名换姓,不得不退出江湖。但是这次,张让没有将陆康一棍子追到底,而是就此把人家给放过了。
  为什么会这样?我认为,他打人的目的,已经基本实现了。
  王允的奏书,那是要他的命的;陆康的奏书,不过是想挡他的财道。尽管姓陆的逃过一劫,至少张让可以借此警告那些不识抬举的人,想挡他的财路,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陆康不就是阻拦刘宏别乱花钱吗?怎么跟挡张让的财道扯上了?
  只要看到下面这一幕,你就知道张让和赵忠为什么力顶刘宏修宫殿了。这里面,不仅有乖巧的马屁学,更有利润可加的经济学。
  刘宏宫殿工程上马后,任务就分配到地方各州郡,由他们负责代替皇家采购木材和山石。
  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不要说代购,就是导厕也是一件赚钱的行当。所以我们就想,各州郡承包中央这项巨大工程,多少都是要捞点油水的。
  在任务刚下达时,各州郡的长官们,心里都是这样想的。但是,当他们真正地把活儿承包下来后,个个肠子都悔青了。
  原因是,他们都上当了,个个被宦官们骗了个精光,却敢怒不敢言。
  情况是这样的,各州郡把采购的木材和山石,送往首都洛阳缴纳。负责收购的则是一帮宦官,他们一本正经地验收,对每一个送货的都是一样的话——货品质量有问题,不合格,拒绝签收。
  地方政府一听这话,心都凉了。那时候没有飞机,没有火车,没有喝油的货车,只有吃草的马车,能将这么重的东西运来洛阳,已经很不容易了,竟然还被通通打回,说不及格?
  各地方政府郁闷了半天,都在琢磨,宦官们是不是想卡一卡,向他们行贿好捞点钱呀。
  他们要这样想的话,好像是对的,但也不是全对。事实上,宦官是准备捞钱,那是没错。但不是地方政府行贿那点钱,就能将他们打发了的。
  他们捞钱的办法,没有地方官想得那么简单。
  不久,宦官告诉送货的地方政府,说:“你们代购的任务还很重,赶快把手里的货出手,回去把任务完成。”
  地方政府官员们都说:“我们都想回去,可是你们不收,我们怎么回?”宦官们说:“这好办,你们的质量不过关,我就按原来价钱的十分之一收了,然后你们就可以回去干活了。”
  十分之一?也就是说,十根木材,只有一根是及格的?
  他们总算看明白了,宦官们这叫强买,没有商量的余地。如果跟他们对着干,估计那十分之一的价钱都没有了。于是,大家只好忍痛割爱,按照市场价的十分之一卖给了宦官。
  估计神仙都没料到,就在地方政府官员们准备回去时,宦官代表出来说话了。
  他们说,你们这样一来一回,肯定是完成不了任务的。我知道哪有质量上乘的木材,只要舍得花钱,绝对能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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