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的脸不止是雨水,他真的有种想落泪大哭一场的冲动,为了今日这份断绝的父爱,为了昔日那份遗弃的亲情,更为了自己和母亲被无情抛弃的命运。这个世间只需要强者,就连父亲也是一样,他不爱自己,只爱自己的天才,一旦自己变成了废物,那么马上就会被他弃之若履。
罗迪向华伦领主伸出手,哀嚎的腔调持续不断,最后变得声嘶力竭,但他的心中却根本无泪,甚至暗中冷笑着自己多此一举,为什么还对那个人寄以希望呢?
自己再给他一次机会吗?真是大错特错。不过这样也好,自这之后,所有的东西就可以一刀两断了。
变强的心愿,占据了罗迪心中的全部。
不管是亡灵魔法也好,是邪恶魔法也好,只要能够变强,那根本不必理会。只要自己变强了,那么就可以傲视众生;只有变成了真正的强者,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会被人无情地践踏在脚下。
华伦领主站在雨中,无声地看着自己哀号的儿子,不发一言。
黑暗中,有两个人影悄悄地走上来,其中一个是正是仆人马库斯,他拿着棍棒,照他的儿子头上狠狠一击,让他栽倒在泥水之中,鲜血流了一地。华伦领主也毫不动容。他看见儿子艰难地举起血手,伸向自己,悲呼着‘父亲’,亦漠然置之。
天上霹雳炸响,滚雷响彻大地,风雨乱拂,淋了他一身,但他如同雕像般,纹丝不动。
“父亲,救救我,父亲!救我……”
“父亲……”
马库斯夫妇两个人,齐拖着罗迪的双腿,在泥水中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闪电如火蛇,于黑天中乱舞。
华伦领主久久地看着地面上那条拖痕,眼睛也不眨一下,等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响起,才缓缓地回身,返回那个乐声阵阵双双对舞的大厅。先让女仆擦拭干湿湿的头发,又接过侍者递来的酒杯,与众人举杯痛饮。有人轻轻地踱出阳台,看着城堡下那条长长的拖痕,微微叹息道:“他,就是传说中科罗的天才吗?想不到变成了这样的一个废人……”
于另外的几个窗口,也有几双幸灾乐祸的眼睛,非常高兴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尤其是看见了那条带血的长长拖痕,感到特别的舒心。
“等完事之后,我要多赏马库斯他们夫妇十枚金币!很好,我看得很高兴,真想日后也常常看见这样解恨的东西!下面那边拖痕不要清理了,一直保留到自然消失为止,我要这个耻辱的东西,一直烙印在莱茵城堡的家门口!看见那个小杂种和那个贱人如此凄惨,今晚我的心情真是好得不得了!走,我们去喝一杯庆祝!”
当城堡里的人们在纵情欢乐之时,罗迪却连夜逃离科罗。
由马库斯和艾玛两个永不知疲倦的黑暗之奴拖着四轮小木车,一身泥水的罗迪紧紧地抱着母亲,用油布替她挡着雨水。虽然脸上苍白无血,但唇角带着一种笑意,特别天空电蛇乱舞影闪之际,更是清晰。
他用假嚎和马库斯夫妇配合表演,骗过了所有人。
当人们都以为他是个废柴,只能在小木屋内等死的时候,他早已经逃离科罗。当人们以为马库斯和艾玛可以轻易收拾他的时候,他早已经是他们的主人。当人们以为他一无所有的时候,他早已经是驱使黑暗之奴的亡灵法师……等他再回来科罗之际,他一定会是俯视苍生的强者,到时,他就可以随心所欲地讨还一切。
罗迪看着遥远处的城堡尖顶,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这座自小居住的城堡,他一定再回来的,但相信到时,他不会是一个跪在城堡下伸手苦苦哀求父亲救命的废人,而是一个清洗世间的亡灵之王。
但是计划,永远比不上变化。
半个小时之后,忽然有一团魔法烟花在城堡的顶上射向天空,爆开一朵巨大的绚丽火花。虽然在沥沥细雨之中,但仍在黑暗中映出极远,让罗迪不经意一看,脸色大变。
“怎么可能?他们竟然发现了我带着母亲逃离?”罗迪看见那朵是警讯魔法烟花,顿时吓得手足发凉。
才刚刚开始逃走,因为要清理痕迹和沿山林逃离,根本还没有逃出五公里之外,现在让卫兵追来,那岂还有命在?之前自己明明把所有人都骗过了,相信最少几天内不会有人理会自己的,他们是怎么发现自己带着母亲逃走的呢?
这,这怎么可能?
更让罗迪骇得魂魄俱散的是,魔法烟花一朵朵升空,竟然直直往自己这里追来。
他们怎么知道自己会往这个平时荒废的山路逃走?雨水冲走了气味,而艾玛也一路用树枝抹去了浅浅的拖痕,他们竟然直直追来,难道,他们在自己的身上施了某种追踪魔法?
又一朵魔法烟花升空,罗迪已经看见了城堡空军的数名巡逻队骑着鹿鹰在天空盘施的身姿。
罗迪赶紧背着母亲冲进小树林,又让马库斯和艾玛趴在荆棘丛中,他心中第一次祈祷,千万别让空军发现自己身影,否则自己和母亲烧死在火刑架的日子就不远了。天空中的飞行部队越来越多,不但父亲的精锐亲卫队,还有骑着银色狮鹫的大哥格里,骑着魔法马匹悬浮而来的二哥洛特。
地面上马蹄声隆隆,似乎有骑队正在赶来。
这么大阵仗?
罗迪看了心中微微一惊,同时又闪过一丝疑惑。抓捕自己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人,现在来了那么多人,难道不是来抓自己的?不过又暗叫倒霉,如果抓捕的不是自己,万一让那个不知名的追捕者连累了,让格里和洛特发现自己的逃跑,那才叫冤枉!
第12章 隐形
果然,天空中的鹿鹰骑士自头顶一掠而过,向前方疾追而去。
格里和洛特也先后呼啸着在罗迪的身边飞过,并没有看下面一眼,这让罗迪大感有一种在鬼门关逃出来的感觉。山路上的骑队却没有那么容易了,他们追到罗迪的身边,忽然翻身下马,拔剑出来,四处搜索,天空中还升起魔法烟花来一闪一闪地照明。
罗迪看见两个人往自己这里来了,就站在树下,似乎在寻找什么。
“这里好像有痕迹……”其中一个武士似乎发现了罗迪刚才走过的痕迹,虽然很轻微,只有枯叶沾泥和树枝折断,竟然瞒不过他的眼睛。一听这句话,罗迪吓得差点没有在树上摔下来。他死死地抱着树杆,紧紧地贴在湿滑树杆上面,一动不敢动,大气也不敢透出。
“应该普通人类的沉重脚印,不像是精灵的轻盈足迹!”罗迪听见树下还有熟人艾斯,更大叫不妙。
艾斯近年武技大进,现在已经完全超越五星大剑士古德,进阶为第六阶的剑师,成为以铁拳为标记的大地武士。他现是奥加要塞的干将,那个无情父亲的得力助手之一。
如果让一名像他那样在战场百般历练的大地武士仔细观察,自己绝对不可能幸免于难。
罗迪正心急如焚,忽然听到艾斯又道:“远处有哨鸣,发现敌人!大家上马,速速围捕那个胆大包天的精灵盗贼!”
“得令,艾斯大人。”众武士以艾斯为首,一听号令马上放弃了继续搜查。
看见艾斯带着马队离开,罗迪才觉得自己的悬中喉咙的心回归到了原位。太险了,如果再多一分钟,那些人也会发现自己爬树的痕迹,到时自己插翼难飞。幸好艾斯及时带队离开,否则自己小命绝对是完蛋了。
罗迪看见脱险,手足发软,加上背后母亲的体重,让他再也抱不住树杆。
生怕自己脱手摔昏在树底下,罗迪一边缓缓地滑下,一边以精神力尝试控制远方的马库斯和艾玛前来接住自己。但他们的距离,已经超过平时的控制范围。罗迪精神力的控制范围只有十数米,而马库斯远在三十米之外的荆棘丛,毫无反应。
正在焦急之际,罗迪骇然感到头顶上有一个影子。
这个影子完全没有人的气息,甚至没有身体,它完全是透明的,仿佛空气一般。
但在罗迪精神力感应之下,它又的的确确存在,正在罗迪的头顶上倒吊着。罗迪眼睛看不见影子它的存在,但能感到它咬着一把弯刀,正在静静地倒吊在头顶上,静静地看着自己。
影子身上散发着杀气,但那是宁静的。
非常的诡异,罗迪能够感到心底有种刀锋浸体的恐惧,但眼睛什么也看不见。
“好险,终于脱险了……我还以为是来追我的,刚才真是太悬了!”罗迪感到透明的影子正用弯刀缓缓地迫近自己的头顶,慢得就像植物生长那般。他汗毛倒竖,脊梁骨发酸,但脸上却露出了笑意,冲着头顶的空气轻笑道:“想必你也一定会这样认为吧?”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头顶的树杆,忽然渐渐呈现一个手足修长的黑影,大眼睛发着幽蓝的微光。
“在问话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对我说声‘谢谢’!如果刚才我对艾斯叔叔小小暗示一下,那么相信你很快就会有免费的囚室居住了。”罗迪仿佛没有看见那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冰冷弯刃,呵呵笑道。
“你说的那个人类男子,他的实力仅比我好一点点。在树林中,他绝对打不过我。如果刚才你出声,我完全可以杀了你,再从容离开。”黑影哼了一下,又道:“你自身难保,还敢如此得意?一个偷学了亡灵魔法的小孩子,让刚才的人们知道了,等待你的是焚烧魔鬼的火刑吧?”
“我不怕,我是科罗领主的儿子,最多关几年禁闭。”罗迪的口气仿佛华伦领主还像当年那样宠溺自己。
“你,你为什么要学邪恶的亡灵魔法?”黑影倒吊着身子,却非常的自然,跟人类在地面上站着同样自然,看了一眼罗迪背后的母亲,又哼道:“背后的这个女人是你什么人?”
“我的母亲,她长得漂亮吧?”罗迪自豪地道。
“人类女子再漂亮,也比不上精灵!”黑影看不得罗迪一脸的得意,冷笑道。
“自恋!我觉得精灵小脸虽然长得马马虎虎,但耳朵太长了,觉得有点畸形,再说,精灵女子一个个没胸没屁股的,根本没什么看头!”罗迪还没有说完,已经挨了黑影一记拳击,眼冒金星,整个人摔下树底。但他在眩晕中恢复过来时,又看见身材特别修长的黑影抱着母亲的包裹,站在自己的面前,马上翻身爬起来,扑过去抢回来道:“别碰我的母亲!”
“你母亲根本不漂亮,比如我们精灵中的大祭司差太远了!”黑影看见罗迪如此紧张母亲的样子,忍不住用语言打击他。
“啊哈,你们大祭司放的屁都是香的,你特别爱吃,我就知道。”罗迪还没有说完,又让黑影一脚踢倒。
“你再敢说我们大祭司一句坏话,我就杀了你!”黑影威胁道。
“你再敢说我母亲一句不好,那么我也杀了你!”罗迪针锋相对,怒视黑影,完全无视对方手中的锋利弯刃。黑影让他的话弄得一愕,又忽然失笑起来,捂住嘴巴无声地笑,但双肩耸动,仿佛听到天下间最好笑的笑话似的。
“凭什么?你只不过是一个人类小孩子!你凭什么杀我?”黑影笑了半天,才停下来,问。
“你的身后有一个骷髅!”罗迪忽然转移话题道。
“我知道……在树林之中,什么也瞒不过我!”黑影冷笑一声,道:“就凭一个骷髅想偷袭我吗?虽然我不知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但若你想告诉我用这个破破烂烂的骷髅可以对付我,那你很快就会看见一个失望的答案。像这样行动迟钝的骷髅,我可以在几百个之中游走,而不会让它们碰到一根头发。”
“既然这样,那我试试!”罗迪一挥手,命令攻击。
尼古拉斯马上举起匕首,向黑影的后背扎射而去。黑影弯刃一闪,把尼古拉斯的骨臂划断,整个连同匕首一起掉在地上,一看罗迪又在远处召唤来马库斯和艾玛两个,一扬手把弯刃飞射出去,疾电般旋转,斩在马库斯的小腿之上。
马库斯轰然倒下,连同边上的艾玛,一同滚倒地上。
黑影得意地向罗迪招手,示意他有本事尽管施展。忽然感到罗迪的眼睛诡异地闪了一下,他的手中不知何时拿着一根骨臂,向自己掷来。
“这就是攻击?笑话……”黑影伸指弹飞无力的骨臂,却感到眼前一黑,原来在黑暗中视物有如白昼的眼睛,竟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自己失明了,中了目盲魔法。黑影微微一惊,马上反应过来,全神贯注地倾听着对方的举动。虽然不及眼睛,但精灵的耳朵和感应足可以躲避人类剑士的攻击,更别说跟前人类小孩子了。
黑影感到莫明其妙的是,耳朵中听到的声音,除了骷髅的行动声,远处僵尸的爬动声,地面上那个人类母亲的呼吸声,树林之内的微风声,再没有别的。
那个奇怪人类小孩子,仿佛在面前消失了似的,他隐形了。
更诡异的是,精灵敏锐的心灵感应,竟然也无法捕捉到他的存在。他明明站在跟前,一定站在面前,可是偏偏就不能感到他的动作。
他是怎么做到的?
黑影心中正诧异万分,忽然感到对方的手一下子抓住自己的胸口,还用力捏了一下,登时勃然大怒。
第13章 女猎手
“原来你是个女的……”罗迪还没有说完,已经让黑影一脚踹飞。
幸好她还在目盲之中,否则他非让抓狂的她砍成肉泥不可。等黑影恢复了视力,抄着锋利无匹的弯刃向他冲过来时,罗迪忽然露出了笑容,道:“你想谋杀亲夫吗?”
“什么意思?”黑影一听,糊涂了。
“亲爱的,我会负责的,你一看我就应该知道,我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罗迪笑嘻嘻地道,他还没有说完,已经让黑影揪起来,提到半空。她现在明白过来了,冷笑道:“你想得美!我作为一个暗夜女猎手,是把生命奉献给月神的无畏战士,抛头颅洒热血也不在乎,抓一下胸口算什么?”
“那么抓两下呢?”罗迪又伸手抓了一下,这次黑影反应快,仅仅是碰到就躲过了。
“小屁孩,你这是找死!”黑影气得差点没有要活活地掐死罗迪。
“再脱下你的面罩我看看,如果长得还可以,那么我死也死得瞑目了。”罗迪叹了一口气道:“如果你是个丑八怪,那就算了,还是不是露出来吓人的好。”
“你?你还有什么遗言?”黑影气得把弯刃架到罗迪的脖子上。
“请你好好照顾我的母亲,把她当成你的母亲那样孝敬她。她喜欢甜和酸,你平时做饭多注意些,还有她好久没有添新衣服了,你记得在生日前给她做一套。生日礼物不用太隆重,最好是你亲手做的,但是做饭洗衣服那些是不算的,必须是有意义的东西,听明白了吗?”罗迪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谁管她?”黑影一听头晕了,想想,把这麻烦的家伙杀了,还要帮他照顾母亲,真是大不值,只好把罗迪扔在地上,大怒道:“滚,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就一刃削了你的头!”
“脾气这么差的女人,就是送给我做妻子,我也不要。”罗迪慢吞吞地爬起来,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黑影气得说不出话来,她从来没有看过这样人类小孩子。
远处马蹄声隆隆,正在往这边赶来。
黑影目中星芒一闪,看来自己的战兽并没有如愿地引开敌人。他们也许追上了它,发现没人,正一路搜索回来。她既是担心战兽的安全,又为自己身处险境而焦急。
看了看背起母亲重新费力地爬上树的罗迪,她微微犹豫了一下子,又轻烟般滑上去,看着他藏在了树杈之中,目光又是一闪,翻身上去更高处,倒悬在他的头顶,拿弯刃遥遥地指着他的咽喉。谁不知罗迪丝豪不惧地露出笑脸,冲她得意地笑一下,让她好不气恼。
马队早搜得倦怠了,随意地在树林中转悠一下,就随着大队离开了。
“他们为什么抓你?”罗迪问道。
“不关你事!”黑影先是堵他一句,后来不知怎的,竟然把事情给说了出来,道:“都是你那两位卑鄙无耻的哥哥,借口消灭邪恶,合伙抢劫我们精灵商队的宝物。我本来想拿回我们暗夜族珍贵的月亮石,但谁不知他们已经把它送人了,还用了一颗假的诱我上当,妄想抓捕我做女奴!嘿嘿,说起来,我该把你一刃杀了,才解我的心头之恨!”
“杀我?就因为我哥哥抢了你的月亮石?”罗迪反问道:“那你孙女欠我孙子一百万金币的帐怎么算啊?”
“你胡说什么?我根本没有孙女!”黑影大恼道。
“我也没有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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