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罡和李淳风师徒二人,这一路上就看到过不少这样的船只,就在他们快要到达莱州地界时,迎面却遇到几艘十分特别的大船,这些船样子很怪,明显经过改装,将上面一切无用的东西都给去掉,只剩下船仓和外面的甲板。若只是这样,倒也不会吸引袁天罡师徒的目光,真正吸引他们的却是船上拉的货物。
只见这些怪船的甲板上坐满了衣衫褴褛的人,虽然这些人个个都是十分瘦弱,但从外表上来看,都是正处于壮年的男子,若是仔细观察的话,还能从那些破衣烂衫上分辨出,这些人并不是大唐的子民。
看到这几艘怪船,钱贵商船上只要不忙的人,都被吸引出来看热闹,毕竟这种事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而袁天罡和李淳风却是眉头一皱,看这些人的样子,倒是很像人市中那些待买的奴隶,可是谁会一次买这么多的异国奴隶呢?
对于眼前的怪船,不但袁天罡师徒猜不出对方来路,连向来对黄河水道十分熟悉的钱贵也搞不清状况,就在两只舰队交错而过的时候,相距不过十几米。钱贵爬在船弦上高声向对方喊道:“对面船上的兄弟,你们这是从哪拉的人。又是要到哪去啊?”
“噢,我们这是从登州拉的新罗奴隶,要把他们拉到石炭矿上干活。”对面船上刚好有管事在,听到钱贵的问话,倒也没有隐瞒。
“石炭矿?”钱贵一惊,想想从各路朋友那里听到的消息,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于是接着又问道,“那你们可是齐王殿下的人?”
“呵呵,我们不是齐王府的。而是昌平燕氏的家奴。”对面管事笑着解释道。确切地说。他们是燕北的手下,这些奴隶就是那个捕奴协会或买或抢搞来的新罗奴隶。
“原来如此,多谢老兄相告!”搞明白事情,钱贵立刻一拱手,算是向对方道谢。而对方也还礼相送。
“钱贵,那石炭矿上很缺人吗,竟然要用这些新罗奴隶来做矿工?”袁天罡有些好奇地问道。
“老神仙,石炭矿上不但缺人,而且还缺的厉害,毕竟去年一下子开了那么多的新矿,虽然能招收周围的一些农夫,可也只是杯水车薪,而且一到农忙的时候。那些农夫就要回家干活,石炭的产量就会受影响,为了解决这缺人的事,那些矿主可没少费脑筋。”钱贵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去年他也想搞个石炭矿玩玩,可惜下手晚了。容易挖的矿都被别人占了,剩下的石炭矿要么是没有发现,要么是发现了但开采起来成本太高,直到最后也没能搞成,只能看着别人赚钱自己流口水。
说完上面的话后,钱贵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扭头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旁人,于是低声在袁天罡耳边又说道:“老神仙,我听说卢国公和英国公等几个老公爷,为了解决名下石炭矿的缺人问题,组织了好大一个商队去北方草原上买奴隶,一次就能买来几千奴隶,现在草原上为了抓奴隶和商队交易,已经有不少的小部落被灭族了。”
“咦?竟然还有这种事?”袁天罡显得十分惊讶,他和李绩、程咬金等也十分相熟,这次回长安也去拜访过两人,只是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钱贵,这件事你知道就好,到了外面千万不要乱说。”虽然钱贵声音不大,不过李淳风也听的很清楚,对于这件事,他做为太史令,也是知道一些内情,其中不但牵扯到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甚至连大唐的皇帝陛下也有份。他看钱贵这人虽然贪财油滑,但至少人品还不错,因此这才好心提醒道,免得让有心人听到引起祸事。
“是是!小人知道!谢大人提醒!”钱贵是个老油子了,他也知道李淳风的身份,一听对方的话,立刻明白了人家的好意,于是躬身谢道。
运奴船只是他们路上的一个小插曲,从黄河入海口出海之后,他们沿着海岸到达了登州,路上加在一起一共用了将近月余时间。就在船只排队进入港口的时候,袁天罡还有些感慨,因为他上次来登州的时候,这里的港口虽然繁荣,但与现在见到的景象相比,却还是有些差距,至少上次他来登州时,进港口就不用排这么长时间的队。
好不容易进到港口,找到泊位停下后,袁天罡、李淳风就和钱贵拱手告别,而刚一上码头,立刻就感觉有些异样,两人低头一看,发现整个码头竟然都铺上了水泥,而且还重新修葺过,看上去十分的坚固耐用。
“轰~”就在两人打量着脚下的水泥码头时,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巨雷般的响声,把两人吓了一跳,以为是晴天打雷呢,李淳风则急忙掐指算起来,看看这个兆头是凶是吉,不过他们很快发现,这雷声竟然是从旁边的一个海湾中传出的,而且每隔一会就响一下,十分的规律,并不像天上的炸雷。
两人一商量,打算找人问一下情况,刚好看到码头上有一座茶肆,于是就走了进去,叫来伙计上壶茶后,叫住刚想离开的伙计,正准备问这打雷声何来?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那个伙计却抢先答道:“两位仙长,可是想问这雷声是怎么回事?”
“咦?我们还什么都没说,你怎么就知道我们要问什么?”李淳风讶道,他虽然能掐会算,但也是个凡人,就算是他也不可能事先别人要说什么,而旁边的袁天罡也是一脸惊奇。
“嘿嘿,两位仙长莫急,我们这茶肆开在这码头上,南来北往的客商是多如牛毛,这些天光问这个问题的客人,加在一起也有上千人,因此现在只要有人叫住小人,不用猜,肯定是问这雷声的出处。”这店伙计伶牙俐齿,几句话就把原因解释清楚了。
“那就有劳店家为我们二人解惑了!”而袁天罡师徒却是听的哭笑不得,不过还是拱手求道。
“呵呵,其实这事很简单,两位仙长既然是坐船而来,自然发现这港口现在显得有些拥挤了,因此齐王殿下出资,在旁边的一个海湾内新建一座港口,不过因为那里暗礁比较多,以前很难处理,不过现在听说齐王殿下发明一种天雷,可以将暗礁炸开,这声音就是天雷炸暗礁时发出的声音。”店伙计解释道。
“天雷?那是什么样的东西?”袁天罡有些惊讶的问道。制造火药武器的霹雳院虽然已经在长安建立,但现在还处于保密阶段,除了几个朝中文武重臣外,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甚至连旁边的李淳风也没有听说过。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反正整个登州都在这么传,但除了齐王府里的心腹工匠外,谁也没见过那天雷长什么样子。”伙计摊手说道。
看再也问不出什么,袁天罡只得让伙计退下,自己和李淳风小声的讨论着。不过还没等一杯茶喝完,就见码头上又有几艘船停下,与普通商船不同,这些船上竟然安装着一些简易武器,接着从上面走下许多衣衫褴褛的新罗奴隶,看样子这些船就是捕奴船了。
这些奴隶一下船,立刻被引到码头旁边的一个大院子里,因为有院墙挡着,因此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不过从院子中却传来一股刺鼻的石灰味。刚巧这时伙计又走了过来,于是袁天罡开口问道:“店家,那所院子是干什么用的?”
“噢,那个名叫清洁厂,所有从海外抓来的奴隶,都要到里面进行彻底的清洗,衣物也要用石灰水煮过,听说是怕这些奴隶带来什么传染病,还是齐王殿下让人修建的呢。”提起李愔,年纪不大的伙计是一脸的崇拜。
“嗯,好办法,没想到齐王殿下竟然还通医理。”李淳风也夸赞道,他不是迂腐之人,对于捕奴一事并没有什么看法,倒是对那个石灰消毒的办法十分有兴趣,心中暗想一定找个时间向齐王请教一下。
“对了,两位仙长,你们到登州来一次不容易,想不想带点登州的特产回去?”伙计忽然有点神秘的低声问道。
“哦?什么特产?”袁天罡笑着问道,他发现眼前的登州与前几年自己见到的登州差别极大,似乎自从李愔来到登州后,这里所有的一切就都变的不一样了。
“两位仙长稍等,我这就去给二位拿去!”伙计一看有门,立刻飞奔到柜台去拿东西。虽说对方是两个道士,但大唐崇信道教,一般道士都是有钱人,特别是眼睛这两位,身上的道袍表面普通,但做工极细,肯定是有钱人,再加上他们刚来来登州,自己很有可能做成一笔大生意。
第十七章 “神棍”的登州见闻(下)
袁天罡和李淳风看着小伙计跑到柜台里,不一会就从里面提出一个小箱子,跑回来小心的放到桌子上后,轻轻的打开说道:“两位仙长请看,这是我们登州刚刚出产的罐头,产量极其有限,小店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弄到一些。”
看到箱子里那几个玻璃瓶,袁天罡师徒也吓了一跳,李愔虽然在长安也开了玻璃厂,不过那里的玻璃还处于高端销售,出产的每件玻璃制品都是价值不菲,忽然在这个不起眼的小店里见到这么多的玻璃,让他们还真有些不敢相信。
“店家,这罐头里面好像是鱼肉吧,可是又为何放到玻璃瓶中,用玻璃来做容器,是不是太奢侈了些?”虽然惊讶,不过两人都不是普通人,很快就镇定下来,而李淳风则是好奇的观察了一下罐头,这才开口问道。
“嘿嘿,两位仙长有所不知,这鱼肉经过处理后放到玻璃瓶里,最少也能保存半年到一年的时间不变质。而且咱们登州的玻璃十分便宜,你看这箱罐头一共有十瓶,每瓶里面的鱼肉味道都不一样,这十瓶的价格也不践,加在一起也不过才一贯钱。”伙计一脸微笑的推销着。
袁天罡和李淳风一听这罐头既然能长期保存信物,而且还这么便宜,要知道,在长安,只这一个玻璃瓶就不下一贯钱,当然了,眼前的这个玻璃瓶做无论是做工还是材质,都显得十分粗糙,与长安出产的玻璃制品有很大的差距。
“好,这箱我买来!”无论是袁天罡还是李淳风,自然不会将这一贯钱看在眼里,而且他也想研究一下,这玻璃瓶有何不同,竟然能将里面的食物保存半年之久。
一贯钱就是一千文,加在一起有六斤多,两人身上自然不会带这么多钱。不过大唐已经有了一种钱币的雏形,名叫便换,凭它就能到当地政府兑换。因此两人用便换付了罐头的帐,至于茶钱,伙计十分大方的给两人免费了。只是等两人离开的时候,伙计脸上的笑容却显得十分龌龊。
提着装罐头的箱子出了茶肆。两人信步向登州城里走,这时是正当午,气温也慢慢升高,袁天罡想早点到城中吃饭歇息一下,下午再去别驾府探望一下那个自己最上心的小丫头。
码头离登州城也不过几里地。最多一刻钟就能到,不过就在这一路上,袁天罡惊奇的发现,路两边竟然新开了许多工厂,不时有工人和商人打扮的人进进出来,看起来十分的忙碌。
就在两人心中奇怪的时候,忽然看到一家工厂里出来一批送货的人,当这些人推着货从他们二人旁边经过时。袁天罡和李淳风忽然发现。车子上装的竟然都是罐头,这一批看起来最少也有上千瓶。
袁天罡和李淳风都不傻,若是按他们刚才买罐头的价格,这批货的价值最少也在百贯上下,这已经不是个小数目了,可是看看眼前这些送货人。旁边却连个押货的都没有,这显然有点不太正常啊。
想到这里。袁天罡和李淳风相视苦笑,然后拦住一个路人问了下。结果对方告诉他们,路边的这些工厂就是对食品进行加工的工厂,不但生产罐头,还有一些其他的食品出产,而厂里出产的罐头,价格最多不会超过十文一罐,若是在外面买的话,那就说不定了,但肯定不会超过十五文,若是到了外地,那可就说不准了,有些黑心商人敢给出一贯一瓶的天价。
一听这话,袁天罡和李淳风都是哭笑不得,没想到他们两个被世人尊称为活神仙的人,竟然被一个小伙计给坑了。当然了,以他们的身份,自然不会回头找人家的麻烦,况且这事你情我愿,就算闹到官府,他们也没绝对的把握能赢。
到了登州城后,两人一连找了几家酒楼,因为这时刚好是饭点,因此家家都是人满为患,最好好不容易在一座城中最大的酒楼找到空位,只是因为人多,二楼的雅座已经没了,只能在大堂中找了个位子坐下。
在他们的旁边,则是一群船员打扮的人,可能是在船上自由惯了,这些人坐没坐样站没站样,为首一人是个独眼大汉,衣襟敞开露出结实的胸膛,看上去十分彪悍,身边的人也和他差不多打扮,不少人祼露的皮肤上都带着伤,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煞气,看样子不像是普通的船员。
袁天罡和李淳风坐下来点了几个海味,就在他们的菜刚上来,就听旁边的那些船员中有人说道:“鲨哥,咱们这票干的真漂亮,一下子把几个村子的壮年男女都绑来了,只要大哥那里钱一到手,又够我们到春风楼玩上几天的了。”
听到对方的话,袁天罡摇头苦笑,他以前来登州时,知道登州有捕奴队,不过今天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些捕奴队打的虽然也是海商的旗号,但其实就是一群被大唐默许了的海盗,在海外各国烧杀抢掠乃是常事,然后用这些沾着血腥的钱在大唐花天酒地,等把钱花光了,然后再冒险出去搏命,直到有一天死在海外,他们那种糜烂的生活才会结束。
李淳风也注意到旁边之人的话,扭头看了过去,结果看到为首的那个独眼大汉摇头道:“这次你们去,我就不去了。”
“咦,鲨哥,春风楼你都不去了,难道真被那个高丽小娘子给管住了?”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船员高声笑道,其他人也都是随着起哄,吵吵闹闹丝毫没有任何的公共道德。不过周围的人也显然习惯了这些船员的行径,更没人出来制止。
“去你娘的刀疤脸,老子是哪种被女人管住的人吗?”独眼大汉一看手下人起哄,气的高声笑骂道。这个人被人叫做鲨哥,而且又是独眼,自然就是那个虎鲨捕奴队的独眼鲨了,上次他大哥笑面虎送给他一个高丽少女,现在被养在家里,而他手下也正是拿这件事开玩笑。
“鲨哥,你要不是被女人管住,怎么会连春风楼的老相好都不去看?”独眼鲨手下这帮人都是野惯了,再加上他平时又没个大哥的样子,因此手下人并不怕他。
“呸~,你们懂个屁,老子是在为将来的儿子存钱!”独眼鲨一脸畅快的大声叫道。
“啥?鲨哥,难道那个高丽小娘子有了?”听到独眼鲨的话,周围的船员都吓了一跳,反应最快的刀疤脸急忙追问道。
“嘿嘿,知道老子的厉害了吧,都快两个月了,等到快过年的时候,老子都能抱上儿子了。”独眼鲨咧着大嘴嘿嘿直笑,一脸要当爹的傻样。
“操,鲨哥你不早说,我他娘的也是快当叔的人了。”刀疤脸也十分激动,平时打闹归打闹,可是对于独眼鲨,他们一直都当亲兄弟看,现在刀疤脸有后,他们这些人自然十分高兴。
接着刀疤脸在自己身上摸了半天,想给未来的侄儿送份礼物,可是他们才刚下船,买奴隶的钱还没到手,身上实在打不出什么东西,最后忽然摸到脖子上的一块上好的玉坠,兴奋的一把扯下来,这可是他从一个新罗贵族身上抢来的,没舍得卖,留着当做护身符。
“鲨哥,兄弟没啥好东西,这个玉坠你拿着,算是给未来侄儿的见面礼。”刀疤脸将玉坠推到独眼鲨的面前说道,而其他人也醒悟过来,纷纷开始在身上乱摸,找到合意的就拿下来送上,不一会的功夫,独眼鲨面前就堆了不少好东西,不过其中有个家伙实在找不到送的礼物,竟然把身上的短刀都送上了,惹的众人高声笑骂,哪有送婴儿这种礼物的?
李淳风看着独眼鲨那些吵闹的样子,忽然转过头对袁天罡问道:“袁师,顺为善,逆为恶,可是这善恶之间,谁又能分的清楚?”
袁天罡却是微微一笑,他知道李淳风是看到这些船员心有所感。这些船员行事无忌,在海外更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可是看他们刚才的言行,虽然言语粗鄙,但人与人之间却是充满了兄弟之情,而从那个独眼大汉身上,又让人看到一个父亲的温情,因此李淳风才会有此一问。
“人性无常,本无所谓善恶,一切不过是唯心、唯利而已。”袁天罡看李淳风似乎有些迷茫,于是出言点醒道。
其实以李淳风的智慧,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的年纪比较轻,还作不到像袁天罡那么处事淡然,刚才一时被外界言语所惑,听到师傅的话后,立刻醒悟过来,有点不好意思的对袁天罡笑了笑。
Back to home |
File page
Subscribe |
Register |
Login
|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