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灰色的剧毒流刚刚浸染巨蛇周身,这条幽影蛇的每一寸鳞片缝隙,都透出了明亮的光。呃,那像光,但并不是光,而是钟镇在巨蛇体内勃发的强绝剑气。下一刻,幽影巨蛇寸寸崩解,整个身躯都被凌厉剑气切割成了无数份,漫天的崩散飞洒。
钟镇在漫天的蛇血污秽中凌空而立,淡然的抚着剑身,却是通体清洁,身不染秽。
只是漫天的巨蛇残骸才刚刚被剑气崩起,刚要落下的当口,那漫天的蛇肉残骸中却突然向钟镇射杀出无数的细小肉蛇,这些小细蛇无鳞无眼,除了那个三角头与满口的蛇牙外,简直就狰狞的不像生灵。
当然,它们本来就不是自然的生灵,而是苏问蛇研究实验出来的术道妖蛇,在极短的时间内,被邪术催化长成,然后扑杀而出,在咬向对手的瞬间爆发出自己短短一生的所有力量,迅逾劲矢且剧毒无双。
只是,面对四面射来的妖蛇毒矢,钟镇手中的九曲剑却是一剑九折,快慢变化间好像都涉及了时与空的道理,四面的妖蛇都被他绵密的剑劲尽数绞杀。
只是这时,有一块颇大的影蛇残骸肉块,在其左后方高空掉落,在最接近其肉身的瞬间,那残骸肉块内突然爆发出强大的真元气场。
肉块溶化,苏问蛇自其中出现,蓦然出手,其左手掌却是蓦然爆发出灰黑幽暗的无尽掌劲,那些灰黑的气息,就好像无数妖蛇的纠缠,重重按在了钟镇的护体真元罩上:苏问蛇自己也知道根本就打不透。
但苏问蛇没想到对方根本就不用回身,护体真元罩或者说剑修特有的护体剑气,就已经反噬出无数气剑,直接将苏问蛇打入重伤状态。
“我说我怎么找不到你,原来你以人身却移植了僵尸的手臂,以阴暗尸气遮掩掉了自身生机。”我们敬爱的蛇叔刚拍了钟镇一掌,便被护体剑气反噬退却,但钟镇却已经好像没有回身动作的蓦然回身,一剑刺来,却是找准苏问蛇真身的主动攻击,剑气凌厉,足够直接将一个筑基境修者打爆至渣。
四周的铁浮屠兵阵已经快要重新运行过来了,刚刚苏问蛇出手,稍稍影响了兵阵运转,出现的小小空隙此时便要补上,一旦让苏问蛇再次藏匿入铁浮屠内,便是钟镇也难以再追击捕杀,所以他那一剑刺出的力量,却是足够把一个筑基顶峰境的修者直接打爆的,他看得极准,苏问蛇顶天也就是筑基中期的水准,硬吃下这一剑,死的可能在九层往上。
精准凌厉,迅捷狠辣,偏偏每招出手都暗合“恰到好处”四个字,这就是九曲钟镇的剑艺。
只是钟镇的“恰到好处”不应该用在苏问蛇身上,在仙道大位面,别说一个重伤的筑基境,就是一个状态大好的筑基境修士面对这一剑袭来,也是有死无生。
但地星的修者不同,尤其是苏问蛇这一批人,是地星仙道领域,高阶修者的先驱者,虽然往往走了很多弯路,但同样也积累更高,战力更强。
面对那正面杀来的凌锐,重伤状态的苏问蛇脸色冰冷的持印控诀,最后蓦然伸出双手,捏了一个姿势奇异的道门舍心诀,他的双手蓦然出现异变,其右手还算正常,只是在大量真元灌入下,似乎在散发着微微的光华。
而其左手却在短短一瞬间变得漆黑如墨,甚至上面还有隐隐的黑毛生长,与晶莹光洁的右手共同持诀,竟然显出一种阴阳生死的奇异韵味。
凌厉剑气轰的一下轰在了苏问蛇身上,只见在剑气冲击印诀的情况下,苏问蛇身体内好像有奇异的虚影波动,就好像他体内藏匿着数个人一般,一会是神色冷漠的玄衣女冠具现,一会是名一身红袍的健壮大汉浮出,最后甚至还有一个完全干枯的古尸,在苏问蛇体内隐隐现出虚影。瞬间百变浮出,这三具虚幻的存在顶替苏问蛇抵挡来自步虚境修士的剑气威压。
整个血魄岭只有一人会的秘术,“三尸傀儡印”,当年苏问蛇凭借此术纵横天下,祭炼了当年秦岭的高阶修者,玄阴观主莫玄依和散修高手血通冥,现在又加上了一个来历莫测的古尸。
“轰”在凌厉剑气下,苏问蛇的手印终究崩碎,甚至于双手都被炸成了爆开的殷红肉棍,当年他便说过:“三尸傀儡印不破,我既不死。”
只是时移事易,当年根本无人可撼动的三尸傀儡印,在今时今日,却被高阶修士一剑斩破。苏问蛇哇的一下吐了好大一口血,气息渐消,但总算被炸入铁浮屠兵阵中,钟镇虽然在诧异之下紧追了一剑,但那一剑只是把铁浮屠与蔚蓝如海的电磁光爆开几层,完全不知道有没有把那诡异的地星土著炸死。
紧随苏问蛇之后,猛禽道人,苏晴,妖紫蝠纷纷接连出手,之所以不一并出手,就是怕钟镇直接爆大招,把大家一并灭了。
猛禽道人法体双修,出手时也是迅猛霸烈,一双铁臂甚至轰到了钟镇头颅两侧,只是被其护身剑气反噬,不但建功不大,更被反噬的双臂重创,脸面被钟镇喷吐剑气打成了一瘫烂肉,小腹更是被完全洞穿,若不是妖紫蝠与之配合默契,他甚至于回不来,但接应他的妖紫蝠却被钟镇追杀的奇诡剑气轰碎了手中妖刀。
头颅都被直接斩了下来,只是妖紫蝠一身邪术,在中剑的同时,突然化成漫天的血蝠飞舞,四散而逃,虽然被追杀的剑气扫灭了许多血分身,但至少勉勉强强把性命保了下来。只是刚刚飞回猛禽道人身侧,便直接昏迷了。
苏晴在钟镇追杀妖紫蝠时以昔日五方五圣门的朱雀环偷袭,筑基修者能偷袭步虚修士,却是因为兵涛大阵所笼罩的强电磁煞场,大大干扰了神识敏锐。而且苏问蛇这几人,也各有各的隐匿绝活,但她一出手,终究还是暴露,完全没有偷袭味道,被钟镇反身一剑轰了个正着。顶阶灵器朱雀环还没发挥威能,就直接被打得爆了,贯穿的剑气甚至直接刺入了苏晴体内,苏晴蓦然炸成一大片金红色的火焰,却是融入精血的火遁术,显然打算打完一招就战略性撤退。
只是此时的钟镇却已经彻底火了,三个筑基境的杂鱼与自己交手,却是两逃逸一生死不和,这种战绩对于心高气傲的剑修来说,几乎无异于羞辱。
其蓦然接连射出数道剑气,快慢奇变,诡异的剑劲就好像一条条绳索一般,把那妄想爆散的金红火光团团束缚,最后钟镇以自己步虚境的大法力硬生生的将苏晴从火遁术状态下拽了出来,直接摄入手中。
然而还不等他稍稍打量手中擒拿的美艳俘虏,他便蓦然感到四周突然“一静”。
这一静并不是指声音安静,而是一种心里上的蓦然安静,整个世界就好像突然变成了黑与白的颜色,五颜六色的生机就好像被抽离了一样。
“死死死死死死死。”
七个死字,便好像最恶毒的咒言一般蓦然涌上钟镇的心头,交战以来第一次,钟镇第一次感到死亡的隐隐威胁。之前无论攻防转换有多么的艰难,钟镇都有百分百的把握立于不败之地,至不济也可以脱身而走:任何一个出色的修者,都有高明的护身之术,便如同之前逃逸的几个筑基境修士一般。
但这一次,钟镇却觉得,自己若是一个疏忽,恐怕会直接死在这里,连逃遁之术都施展不出。因为对手将要施展的会是绝杀一剑,瞬分生死。
这个念头刚刚在心中回荡,钟镇就蓦然发觉这黑与白的肃杀世界,上方天空黑云浓浓如墨,并且越来越低垂,压得很低很低,仿佛自己一个人就要背起整个天穹的重量一般。
在钟镇惊愕甚至于有些不信的目光中,那漫天的肃杀黑云层层叠叠,越降越低,终于从苍穹之上落入了凡间人世,灰暗无边的阴霾煞气,充斥天地。
不知何时,天地间隐隐有晶莹的雪花到处飘洒,伴随着悲啸嘶鸣的寒风,就如漫天的白色鹅毛,凄凄而落,带来一股淡淡的凄伤。
“寒天冻意,诛心萧杀!”
“原始地星,怎会有如此诛心奇剑?”
就在钟镇心中惊涛骇浪时,漫天飘雪犹如无实体存在的幻象般,毫无阻碍地透过似乎时光暂停的浮屠兵阵,洒落在钟镇与苏晴身上,一时寒意侵体,冷意罩身。
身躯的寒意还罢了,普通的寒热变化,又怎么可能撼动修士那坚韧的心志?
真正可怕的是随之而来冰封人心的心寒。
那是一种身蒙受奇冤,无从分辨,悲愤怨怒到极点的绝望与凄凉。
那是历尽人心叵测,险恶无常之后的彻底失望与心灰意冷。
那是一种将最激烈的情感都燃烧殆尽之后,无喜、无怒、无悲、无欲的阴冷肃杀。
那是一种视苍生如蝼蚁,漠视一切的冷漠冰凉。
意境至此,心志已诛。剑光寒耀,斩仙出鞘。此心此剑为:“《诛心戮仙剑诀》·诛心杀”。
朱允洗炼调整整个战场上流溢的阴沉死气,暴虐的杀意,让常人作呕的血腥,无尽恐怖恍若地狱一般的可怕气息。最后终究凝炼出如此完全突破筑基境修士极限的绝杀一剑,此剑斩出,腾空境修士仓然直面都必死无疑。
能够斩出此剑,更意味着朱允为剑道天才,晋升到了真正的剑修之境。
一抹寒光,封闭自己与对手之间的时与空。
朱允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已经寄托在了斩仙飞剑上,让整柄飞剑散溢着超凡脱俗的灵光,带着他,看似缓慢,但偏偏下一刻便已经杀到了那红袍大敌的眼前。
钟镇此时此刻,全身上下都已经被朱允的剑意封锁,他若是腾空境的修为,此时连动都动不了一下,只能在这绝杀一剑面前,如同土鸡瓦狗一般任其杀戮宰割。
但他此时此刻就算是步虚境修士,却依然动作僵硬,如同牵线木偶一般,面对这绝杀一剑,只能干硬的将自己的九曲剑,横在杀剑的剑路之上。只因:
此剑一出,天惊地变,诛心冻意;
此剑一出,血凝天黯,杀意毕现;
此剑一出,断魂散魄,无可救挽;
此剑一出,覆地天翻,剑折不返!
“嗞嗞嗞嗞嗞……啪……”
斩仙是最顶级的灵剑,更附有朱允的心意与剑气长年打磨,通透灵异。
但钟镇的九曲剑却是最顶阶的宝器,自生器魂,应和剑主,威力无俦。
仙道大位面的法器品阶分之为:法器、灵器、宝器、法宝、灵宝……
法器是炼气与筑基修士使用,灵器是筑基与腾空修士使用,宝器是腾空与步虚修士使用,而到了金丹境界,就可以通过自己寻找材料,打造法宝甚至本命法宝了。
这法器品阶,就如同修士修为一般,一层压一层,等级非常森然,虽然并不是说完全不可能越级挑战,但发起挑战并且战而胜之的艰难程度,也是可想而知的。
最坑爹的是,朱允绝杀一剑刺出,斩仙与九曲硬撼,朱允不但是手中剑器比人家差了一个大阶级,自身修为,更是比人家差了两个大阶级。
于是,朱允笑了,斩仙断了。
第692章 步虚倒,你我
“叮……”一声恍若冰玉相击的脆响,那代表着必杀之剑的斩仙灵剑折成两段。
看着那飞起的断剑,苏晴的心几乎一瞬间便沉入了暗无天日的深渊,她在火遁术被破,被钟镇擒拿时,都未曾如此绝望过。
因为她知道,自己被擒拿甚至被斩杀,对血魄岭来说只是损失而已,不伤筋骨根基,但朱允这一剑是不同的。
为了这一剑斩出,四个筑基境修士不顾生死威胁狙击步虚修士,为了这一剑斩出,铁浮屠兵阵被人横扫一半,阵不成阵,勉强维持,为了这一剑斩出,血魄岭已经压上了自己目前所能压上的一切筹码。
然而,这一剑终究还是以斩仙剑的折断为终结?
血魄岭豁上一切筹码的豪赌,终究还是以失败告终?
洗炼数十年,近乎心意相通的灵剑被折断,朱允在那一瞬间便气血上涌,陷入了重伤状态,但他口腔里满是血腥味时,他还在笑,嘴里渗出来的血水,染在红唇上,更映得他笑的妖异骄狂。
诛心志,斩肉身,是为诛心杀。
剑虽折,人未死,剑不在,心在,命在。
本来已经折断灵气大失的斩仙残剑,在朱允手中蓦然绽放出骇人的光彩,就因为折刃近半,所以斩仙残剑在朱允的驾驭下直接越过了九曲剑的封锁,捅向了那红袍道人的心房。
灵剑前锋虽折,但在朱允的杀气与真元充溢下,折断的斩仙又“长出”了殷红血色的剑芒,近乎于实质一般的锋刃,透着一股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杀伐。
刺杀,折刃,刺杀。
意外的变化根本就没有影响到朱允“诛心杀”的运行,想想也是,朱允何等的身经百战,在暗处隐藏许久,有心算无心下,又怎么可能算不出斩仙剑绝磕不过九曲。
看着绽放着异样光辉的残剑,钟镇也是全身炸毛了,他知道,哪怕自己挨上这一剑也是必死,不说直接被这一剑捅死,被刺个重伤状态,落下去难道还能有活?
他直接将手中的苏晴横挡在了自己身前,以女人为盾,哪怕是敌方的女人,钟镇依然感到极大的羞辱,他若是最后得胜,必然会将附近所有生灵屠戮殆尽,绝不能让自己的如斯丑态稍稍传扬出去。
寒锋入体,苏晴看着朱允冷漠的将剑器刺入自己体内,妩媚的脸上却蓦然闪过一丝安然的意味,她真的不怪朱伯伯,因为她知道,这一剑只要有一丝一毫的迟疑,都将面对功亏一篑的结局:血魄岭不能面对那样的结局。
斩仙残剑透过苏晴体内,被朱允蓦然发力直接打入了钟镇左胸,殷红的剑气真元凝聚着朱允所有的杀意与杀气,堪堪同化了步虚境修士的护体,让斩仙残剑直接没入了钟镇左胸,直插没柄。
时间在这一刻定格,黑与白的世界恍若潮水一般四散退却,四面虽然是机铁浮屠的修罗战场,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戮意味,氛围平静的好似蓝天青草,牧童吹笛——刚刚朱允把整个战场的杀意、死气都抽光了。才会在“诛心杀”结束的一瞬间,出现如此严重的气氛失调。
蓦然,苏晴化为一大片光焰,失了形体的束缚向下方掉落,而朱允双手全力抵着斩仙残剑,但那一段剑锋,却又被钟镇硬生生的往外逼出。
双方以目视目,第一次正视彼此,却是谁也不肯在心与势上稍退半分。
“真可惜呀,刚刚你分出了一缕剑气去冲开那个女子的体内禁锢,让这一剑绝杀少了一分决绝凌厉,不然这一剑,也许真的能够将我刺死。”一点一点的往外逼出剑锋,疼的厉害,但钟镇依然脸色微白的笑语。
他是真的叹服,朱允的一剑绝杀刺入其左胸,只差分毫便能真正捅入他的心脏,到了那个时候,即便是他也只有兵解转世这一条路走。只是,剑修厮杀,本就是差之毫厘,渺之千里。
“你不是既想杀了我,又想救她吗?我今日就在你死之前给你上一课,两相兼顾,只会让你既杀不了我,也救不了她。”
言至此,钟镇体内走岔的真元全面恢复运作。朱允哪怕倾尽全力,但斩仙剑依然被其体内的磅礴剑力生生迫出。刚刚把朱允与寒锋迫退,钟镇便手化剑诀,猛烈的朝下方坠落的苏晴一挥,他要直接在朱允面前斩杀苏晴,让这个伤到自己的地星土著,尝尝无力的滋味。
只是剑诀刚起,便挥不下去了,四面八方本来已经停止运作的铁浮屠兵涛大阵,不知何时又一次运作了起来,而且这一次,明明是损失巨大的兵阵,却在运行间给钟镇带来了难以想象庞大压力。浮屠兵转,磁光雷海,其间的变化恐怖,将钟镇压迫的一塌糊涂,就好像这个原本死去沉沉的兵阵,突然间便有了主宰与灵魂。
一转眼,当钟镇再次看向朱允的方向时,却发现那一处空无一人,而且转瞬便被四面汹涌而来的铁浮屠填充了视线。
“这是……幻术……”嘶声的低吼,转瞬淹没在兵阵的杀机之内,整个血魄城、整个铁浮屠兵阵的正上方,高高站立着一个一身黑袍的年青修者。
此时朱鹏脸侧有一个铁葫芦在高速的回旋转动,上面灵气四溢,道道符文时隐时现,正是拥有掌握铁砂磁煞之力的杀伐宝器,修罗葫芦。朱鹏此时也持诀念咒,但只是把自己体内的铁煞元磁之力灌入修罗葫芦之内,技术性的分心控制反而很少。
“还好我总感到心神不宁,又侦测到家里出现高强度的磁煞现象,不然等到我回来时,家里恐怕已经被打成一片焦土了吧。”朱鹏一边大量的输出铁煞元磁,一边对着身侧的朱允语道,他眼内还保持着血魄真瞳的状态,刚刚正是他通过浮屠兵阵的磁煞掩护与真灵血脉的瞳术之力,才从一个步虚境的修者手中救出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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