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虚望着他,蓦地长笑一声,发狠道:“好啊,慕容紫英,看来你早已与妖孽勾结,背叛本门了!如今我们要为老掌门和十九年前死去的同门报仇,你既然敢背叛本派投靠妖孽,那么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不用再假惺惺的了,这就出剑吧!”

紫英面色大震:“师兄……!”眼前白光闪动,一声轻响,转瞬间,两人的长剑已然相交,这一击元越用上了十成劲力,紫英却颇有手下留情,一下子竟抵挡不住,只得撤剑闪避。紫英见他竟如此绝情,不由感到一阵心寒,长吸一口气,打起精神,再不敢有丝毫容让,全力抵敌。

那边众弟子见元越动了手,也不等两人分出胜负,当即仗着人多势众,竟向梦璃三人围攻过来,天河和菱纱哪里看得下去,当即和他们斗在一起。一阵刺耳的兵刃撞击声中,只听见怀朔惶恐的呼喊:“等一等!你们别动手!不可以动手!那是、那是紫英师叔啊!还有云师弟他们,都是我们琼华派自己的弟子啊!大家有话好好说啊!”

然而那些人又岂会听从怀朔的劝解?只见元越与紫英紧紧缠斗在一起,此刻两人相距极近,元越的剑招如狂风骤雨般攻来,紫英的仙术道法已来不及使用,只得在剑招上奋力化解元越的攻势。元越一占先机,当即得势不饶人,剑上的招数越来越狠辣,论及修为,他原本逊紫英一筹,但此时竟似拼了命一般,一招一式,尽是致人于死命的杀招。高手相争,首重气势,以元越此时气势之盛,便是修为高深如紫英,也不由得一时间落了下风,情势颇为凶险。好在两人用的都是琼华派嫡传剑法,彼此对招数知根知底,以前也有过几次切磋,紫英虽处于劣势,却也能冷静应对,元越的一招招杀手都被他化解了开去。

元越数十招不胜,心中恼怒之余,也不由暗暗发怵。他极是忌惮紫英的修为,剑法越使越快,纵然杀不了紫英,也要让他无法腾出手来,施展派中那些高深的仙法。紫英见他剑势中杀意弥漫,自忖我与你无怨无仇,纵是我袒护妖类,你又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他心下黯然,手上却是丝毫不懈,连连拆解元越攻来的剑招。又见元越招数过于求快求狠,自身防御上渐渐少了关注,猛地闪身让开一招,同时长剑疾挥,正指向元越剑法中的一处破绽。元越大惊之下,回剑防了一招,就这一瞬之间,攻势不知不觉地停顿了一下,紫英得此空闲,凝神反击,又是十余招过去,双方已是互有攻守。元越见紫英已有反击之力,更是心惊肉跳,气势大馁,剑招中渐渐慌乱起来。

转眼间,又是近百招苦斗过去,紫英终于逐渐占了上风,但见元越仍是拼死相抗,没有丝毫罢手之意,心知此战不分胜负,终无可能,清啸一声,真力至处,长剑周身剑气竟陡然间暴涨数寸。元越一惊,也催动剑上真气相抗,然而他力斗之下,内力已消耗过半,抵挡不住紫英仍是极为锐利的剑气,只觉心口一凉,胸前的衣衫已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肌肤间微微有血丝渗出。

紫英纵身后跃,凝望着他,沉声道:“元越师兄,不必再斗了!请你们回去吧!”元越惊怒交集,看着胸前伤口,却是不敢上前再斗。

另一边,围攻梦璃等人的众弟子长剑与慑天剑一相交,便觉手臂酸麻,内息混乱,只得避到一旁不敢迎战。菱纱展开小巧身法,两柄短剑穿梭其中,众弟子以她是武功低微的“女贼”,心中先存了轻视之念,结果稍一大意,手臂穴道便被菱纱刺伤,全无力气挥舞兵刃,只有掉头逃跑。眼看这六七人竟要被天河、菱纱两人杀败,众弟子中一个精明的眼见不是云韩两人的对手,见梦璃全神关注着天河,时不时用仙术从旁相助,全然没注意自身安危。忽地大喝一声,纵身向梦璃扑去,手中长剑疾变四五个凌厉的杀招,直欲一击将梦璃斩毙剑下。

菱纱在一旁看见,惊呼道:“梦璃,当心!”只听铮铮两声脆响,那弟子长剑已被击飞,云天河的宝剑离他头颅仅有数寸,一旁的慕容紫英不知何时飞身上前,架住了他的长剑。

天河望着紫英,见他缓缓摇了摇头,恨恨地叹了口气。那弟子死里逃生,吓得腿都软了,空着手没命地逃远了,紫英叹道:“让他去吧。”转头问梦璃道:“梦璃,你没事吧?”梦璃感激地道:“紫英,我没事,谢谢你……”

突然,一道金色的光剑从身后疾射过来,正是“化相真如剑”,远处的元越右手捏着剑诀,阴冷的目光中透着掩饰不住的自得之色,恶狠狠地望着慕容紫英,他这半天一直畜力待发,趁着紫英分神的这一瞬,猝然出手,这道光箭是他全身的真气所聚,紫英便是全神对敌之时,只怕也不易抵挡,更何况是此刻!

“紫英!——”

旁边是韩菱纱惊恐得失去了血色的面容。紫英也已发觉,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眼看光剑去势快如闪电,紫英不及闪避抵挡,就要被穿心而过!

“唔……”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那道光剑飞至距紫英不到五尺的地方,竟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众人只觉得方才那道耀眼的金光前,忽地出现了一道白影,伴随着一声低沉的痛呼,那道光剑金华一灿,倏忽不见。

一个白衣弟子僵立在光剑消失的地方,面色惨白,怔怔地望着元越,脸上是十二万分的惊恐和不解之情。右臂微微颤动,努力想抬手捂住胸口,忽然间砰的一声,仰天倒下,心口处缓缓沁出一圈鲜红,染在雪白的道服上,触目惊心。

他是怀朔!

一瞬之间,在场众人全都愣住了。元越愕然望着倒地的怀朔,双手微微发抖,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怀朔会为一个琼华派的叛徒挡剑,他是不是疯了?

“怀朔!!”铛的一声,紫英的长剑落在了地上。他单膝跪在怀朔身旁,将他的头斜靠在自己身上,失声痛呼着。天河、菱纱和梦璃也飞奔了过来,方才那一刻来的如此突兀,如此惨烈,三人如坠噩梦一般,睁大了双眼,望着奄奄一息的怀朔,万万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怀朔微微睁开双眼,看着师叔,忽然欣慰地笑了:“师叔……你没事……太好了……”紫英突然暴怒起来,痛苦地吼道:“你这是干什么?!你不要命了?!你——”原本清朗的嗓音已因悲痛而喊得嘶哑。

怀朔声音微弱,脸上全是满足的笑意:“我不要紧……还好……师叔你没事,不然璇玑她可要把我骂死了……呵呵,我总算也保护了师叔一回……以前下山,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师叔保护我们的……”

天河痛苦道:“怀朔,你先别说话!我们马上给你疗伤……”柳梦璃急把他脉搏,过了片刻,神情中仅存的一丝希望也渐渐黯淡下去,秀目泛起了泪光,悲痛地摇了摇头,忍不住抽泣起来。紫英双眼赤红,拼命向怀朔体内输着真气,然而怀朔心口为光剑刺穿,体内真气已然涣散,经脉亦将枯竭,紫英强输进去一点真气,无异杯水车薪,又能支持多久?

怀朔微笑着轻声道:“师叔……你们不用白费力了……我知道的……没用了……那一剑正中心脉,就算是大罗金仙也医不好……”他强自说话,牵动了心口伤处,猛地剧烈咳嗽起来,又咳出了几口鲜血,声调仍故作轻松,气息却是渐渐微弱下来。天河等人只觉得自己心上,也如被人插了一剑一样,痛得说不出话来。

紫英怒喊道:“你、你为什么要冲出来?!”声音中极是痛楚,怀朔似是被紫英的喊声吓到,顿了一顿,才轻声地道:“师叔……我、我只是个无用之人……只要师叔你没事就好……”

紫英生气地截断了他的话:“什么无用之人!不许你这么说!”怀朔轻轻摇摇头:“师叔,我是说真的……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师父带上山修行,村子里那么多小孩……只有我一个人被剑仙看中……大家都很羡慕我……”菱纱眼中泪水盈盈,凄声道:“怀朔……你、你先别说了,歇息一下,等你的伤好了,要说多久都可以……”

怀朔摇了摇头,继续道:“不……让我说吧……以后……再也没机会了……自从上山以后……我常常想念亲人……尤其是……在家乡的小妹……快十年过去了……她大概也有璇玑那么大了吧……”双眼望着紫英,怯声道:“……我想回家去看一看……可是……我不敢辜负师父,还有师叔你的期望……好多年过去……修为……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紫英悲痛道:“你、你为什么不早说……你在同辈弟子中,已经够好了……我早应该让你回家看看的……”怀朔又是轻轻一咧嘴:“呵呵……师叔,想不到你也会说谎骗人……我死了以后……师叔……请你……把我的骨灰……带回故乡……你们不用难过……其实……这样也好……你们不要怪罪其他人……我但愿来世……不要再修仙……过最平凡的日子……”

“怀朔……”紫英伤痛已极,不能言表。怀朔挣扎着望向琼华派的方向,微弱的语气中透出了某种不安:“只是……对不起璇玑……她得自己……照顾自己了……如今……恐怕没有几个师兄弟……能再照顾她了……自从掌门出关……不少弟子……受不了本门……行事……都……下山……去……了……璇玑……她……她……”

怀朔说到璇玑时,语音已经越来越低,呼吸也是微弱之极,当说到第二个“她”时,声音几乎已微不可闻,他嘴唇最后又动了动,紫英等人侧耳倾听,却是什么也听不到了。只见他的那双清亮的眸子,仍是一动不动地遥望着妖界外的琼华派,似乎便在注视着那个活泼淘气、娇俏可爱、寻了自己无数开心、也让自己费了无数心思关心照料的小师妹,脸上最后的神色,仍是定格在与天河等人初遇时,那份对璇玑关切而无奈的面容。

“怀朔!怀朔——!!”

天河拼命地摇晃着怀朔的身体,他做梦也不敢相信,怀朔就这样去了,当初四人下山时的一幕幕情景,那个善良、温和、敦厚、正直的琼华派弟子的音容笑貌,便如昨日之事,在脑海中清晰地闪动着。

然而怀朔竟是如此离去了!竟是死在自己同门师叔的剑下!

这眼前的情景,与世上最可怕的梦魇又有什么区别?!

第五卷 仙剑奇侠传第五部 第三十章 玄霄天河

一声锐响,地上的长剑铮然弹回紫英手中,脸上是如火山爆发般的愤怒。

“你们、你们想做什么?!”

元越长剑颤抖,胡乱地护在身前,面对着紫英四人缓缓逼近的身影,恐惧得不敢迎视,一步步地后退着。适才那一招“化相真如”已几乎耗尽了他全身气力,目光闪躲时,不经意瞥见远处倒地的琼华弟子的尸首,心里的害怕越来越甚,终于压倒了对紫英等人的仇视,大叫一声,飞也似地向外跑去。

紫英眼中怒火一炽,剑尖发出的光芒猛地暴涨,直刺向元越后心,忽然间,又是愤恨地发出一声长啸,长剑呼的一声斜劈下来,剑气将地面生生劈出了一道深痕。他望着怀朔和那些貘妖的尸体,蓦地高喊道:“走!我们一起把琼华派弟子赶出幻瞑界!”

梦璃收敛悲容,感激而郑重地向紫英深深一揖。她深知,如紫英这般从小在琼华派中修行,从小被灌输人妖不两立的教条,对妖类必欲除之而后快的人,能做出这个决定,绝不是容易的事。然而,她也明白,如果他目睹了今日的杀戮,面对着同门之间的无情相残,仍然不为所动,那他也不是慕容紫英了。

紫英缓缓抬头,沉痛地道:“……其实,刚才有一瞬间,我真的很想杀了他,但是……我不想变得和他们一样,只要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连自己的同门兄弟都杀……我……”菱纱轻声道:“紫英,你什么也别说了……我们都明白……”

“我们去出口!找琼华派的人、找掌门、找大哥!让他们不要再对付幻瞑界!”天河用尽全力大喊着,似是要将心中的愤怒与恐惧尽数喊出。

天河四人向幻瞑界入口走去,一路与侵入的琼华弟子接战不休。众人此刻心中悲愤,有道是“哀兵必胜”,武功修为不知不觉中增长了几分,众弟子为进攻妖界,养精蓄锐许久,现在见妖类如此不济,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态立转骄横自大,斗志渐松。众弟子自以为胜券在握,便都三两一群,各自搜寻幻瞑界中的貘妖和紫晶石,哪里想到半路会突然杀出这四个人,其中更有派中顶尖的高手,甫一交手便负伤挂彩,慌乱逃回。

四人将一路上剩余弟子尽数赶回,见弟子人数不多,紫英知道琼华派还必有更精锐的弟子在外,随时准备攻入,只想立刻赶到外面,向他们宣告这场争斗的罪恶。

他不想再看到下一个怀朔了,再也不想!

幻瞑界入口处的紫雾已经淡薄到能看见外面的事物,一道七色光桥从入口处直连到卷云台上,桥下站着一个高大的貘妖,手中钢枪在阳光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正是归邪。不远处,玄霄负手而立,与他遥遥相对,夙瑶和众弟子站在他身后丈余处,凝目注视着这场比拼。

归邪牙关紧咬,全身功力已提至十成,尽皆集中在手上这杆钢枪上,枪尖斜指着玄霄,双目圆睁,仔细地寻找着对手身上的任何一处破绽。对面的玄霄却是未用任何兵刃,双手拢在大袖之中,巍然立在那里,两眼淡淡地看着归邪指向自己的枪尖,又顺着枪杆望向归邪本人,神态颇为悠闲,目光中却是前所未有的锐利。归邪只觉对方目光中若有实质,敌手人站在对面一动未动,身上弥漫的杀意却从眼中倾泻出来,如水银泻地一般,从头到脚,无孔不入,这般夺人的气势,当真比任何武功术法还要厉害三分。世上的武功仙术,无论何等巧妙狠辣,总须使将出来,方能令对手大败亏输。而玄霄今日与敌对阵,不需出手,仅凭这股慑敌之威,已几乎让归邪精力动摇,心神交瘁。若非归邪是幻瞑界一顶一的高手,身经百战,修为高深,心志亦复坚韧之极,只怕此时早已不由自主地弃枪投降,甚或精神崩溃,自尽身亡。

但见归邪牙关紧咬,全身上下大汗淋漓,只觉身上气力不断消耗下去,对手的气势却越来越凌厉。心知再这样下去,不要说出手攻敌,只怕自己已要不战而败,正在这时,玄霄目光扫来,双方四目一对,归邪心中又是一沉,焦躁之下,猛地暴喝一声,钢枪如电闪般直刺向丈余外的玄霄。他方才蓄了半天气力,此刻突然爆发出来,这一枪自是雷霆万钧之势,旁观的众琼华弟子一见之下,都不禁惊叫起来。

却见玄霄仍是安然站立,一动不动,归邪枪尖递到距他身前三尺出,陡然停住。归邪神色巨变,自己全力刺出的一枪刺到一半,竟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所挡住,那层屏障柔韧之极,却蕴含着极强的内力,将枪尖一层层裹住,任是归邪拼尽了全身力气,仍是无法再推进半寸。归邪惊诧之余,手上劲力略微松懈,突然,那层屏障上蕴含的力道竟顺着钢枪向归邪袭来。归邪只觉钢枪触手处滚烫,有如火炙,敌人内力之强劲,可想而知,若是自己此时撤手,对方大力所至,枪杆反贯,立时就会反刺自己一个窟窿。归邪又惊又恐,只得聚起全身真气,全力与玄霄的内力相抗。

他二人已在此相拼了数盏茶时间,归邪从幻瞑界一路杀出来,体力已然消耗不少,此刻与玄霄苦苦相拼许久,实已是强弩之末,身形微微晃动,已有些站立不稳。另一边玄霄仍是袖手而立,恍如无事,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手,目光中竟生出几分无趣之意。眼看归邪就要败阵,就在此时,天河四人奔了出来,梦璃见此情景,惊呼道:“归邪将军!”

归邪正全神与对手相拼,柳梦璃的这一声呼喊,全然没有进入他的耳中。玄霄望了天河一眼,唔了一声,神色仍是平平淡淡。天河看归邪形势危急,急喊道:“大哥,住手——”

突然,一道极细极明亮的白线横扫而至,随即一闪而没。众人正惊疑时,只听归邪大吼一声,吼声中尽是痛意,与此同时,枪尖处火光一闪,整条钢枪竟燃烧起来,火焰顺着枪杆涌来,登时将归邪包围在一团烈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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