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间,前方两个女弟子走了过来,前面一人笑嘻嘻地走到两人面前:“两位师兄,还在修炼啊?”云天青看见她,也笑道:“哟,是夙汐师妹啊,找我们两个有何贵干?”
夙汐拉过后面一人,笑着道:“我给你们介绍一个人,这位是刚入门的夙玉师妹,已被掌门师伯收入门下,但这几日掌门师伯另有要事忙碌,玄震师兄和夙瑶师姐又都不在门派中,所以请两位师兄多多关照她一下。”拉着夙玉,又对她道:“夙玉,这便是我说过的玄霄师兄与天青师兄了。”
梦境外的天河惊叫道:“娘!”看着母亲身影,眼中又不知不觉地涌起了泪水。
玄霄与云天青乍见夙玉容颜,都是一惊,只觉得这女子便如昆仑山间的清泉,清丽中透着澄澈和灵秀。夙玉向两人施了一礼:“玄霄师兄、天青师兄。”
云天青险些没回过神来,闻言笑道:“哇!你长得这么漂亮,来这里修仙,岂不可惜了?”身旁玄霄猛咳一声:“天青,休得胡言乱语。”
夙玉看了看云天青,淡然道:“……容貌美丑,皆是皮下白骨,表象声色,又有什么分别?”云天青万没料到这女子才刚刚入派,竟如派中极长的前辈一般淡薄世事,有点尴尬地道:“唉,你年纪轻轻,便看这么透,岂不是一点也不好玩了……”
玄霄生气地喝道:“天青!”云天青嬉皮笑脸地道:“好好好,我不说了,还是师兄懂得怜香惜——”见玄霄两眼恼火地瞪着自己,忙改口道:“不不不,是懂得爱护同门,呵呵。”
玄霄瞪他一眼,转过头来温言对夙玉道:“夙玉师妹,天青他只知道胡言乱语,你别理他。”夙玉望着他,笑了一笑。夙汐在一旁笑道:“嘻嘻,夙玉,这两位师兄就是这样的,不过他们人都很好,相处久了你便知道了。走吧,我带你去你的房间。”夙玉点点头,被夙汐拉着向远处走去,身后云天青一副不舍的表情,转头看了看玄霄,见他也是如此,笑叹道:“唉,师兄啊,我看你的样子,倒是挺关心夙玉师妹的……”
“练功!”玄霄缓缓盘坐下来。
光球上迷彩一幻,又勾勒出一间大殿内的情景:
阶下玄霄和夙玉并肩而立,玄霄微微躬身,向阶上的太清真人施礼道:“师父,命弟子和夙玉师妹到琼华宫来,有什么事?”
太清真人神色肃然,道:“我今日命你二人前来,乃是有一件关乎本派的大事要交托!”两人听得一惊,只见掌门转向身旁的宗炼长老,说道:“宗炼,便由你来说吧。”
宗炼走到两人面前,正色道:“想必你们都已知道,昆仑诸峰之巅,有天光投下的地方,便是传说中的通仙之途,若能通过,则可白日飞升成仙,只是那里灵气充沛,彼此激荡,绝非一人之力能够靠近。吾派修仙,虽日积月累,勤奋不懈,可惜成效甚微……”
说到这里,宗炼叹了口气,脸上忽然又现出极为兴奋的神情,朗声道:“直到本派第二十代掌门道胤真人,这位绝世之才的先辈,悟出以人养剑,万物分阴阳,而阴阳生万物,若能修炼一对雌雄双剑,以巨大灵力形成剑柱,直冲云霄,至昆仑山上天光投下处,则门派中诸人皆可抛却肉体凡胎,成为仙身!自那时开始,吾派穷尽三代之力,终于于我手中,铸成羲和、望舒两剑!”说着从身后剑匣中缓缓取出一长一短两柄宝剑,正是望舒剑与羲和剑。
他郑重地将羲和剑交至玄霄手中,望舒剑则递给夙玉,玄霄将羲和剑拿在手上,有些惶恐,问道:“师父、师叔,这确是绝世的神兵利器,但为何要给予弟子……”
太清真人朗声发话:“玄霄,如今这双剑还是死物,若能灌注生人灵气,则力量之巨不可想像!也唯有如此,才有修成剑柱的可能。你二人已被选为羲和剑、望舒剑之宿体,从今往后,便要人剑同修,助我琼华派早日升仙!”
玄霄又惊又喜,深深地向两位师长一揖道:“弟子、弟子能够担此重任,定会勤加修行,不辱使命!”太清和宗炼看着他,满意的笑了。又向夙玉看去,却见她一脸迷惑,默默地想着什么,太清真人问道:“夙玉,看你的样子,似乎有话要说?”
夙玉轻声说道:“弟子、弟子实在惶恐!若是望舒剑需要女子作为宿体,如此重任,为何不交给夙瑶师姐呢?弟子修为浅薄,只怕承担不来……”
太清真人肃然对她道:“原来如此,你不必自卑,且不说夙瑶资质并不及你,单是这双剑宿体,须得是生辰之中、阴阳极盛之人,我于山下寻访多年,才发现了你与玄霄……”
夙玉恍然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师父会来到夙玉所居的小城……”太清真人拈须微笑道:“不错,万里挑一,自然要费一番心思,所幸最后终于找到你们两个,这亦是上天怜我琼华啊!”说完放声长笑,想到琼华派数百年的心愿,眼下终于有希望在自己手上完成,自是无比高兴。他内功深厚,朗朗的笑声一阵阵传来,直震得整座琼华宫都微微颤动。
梦璃四人听着这笑声,却是不禁皱起了眉头。天河更是心痛如绞,想到以后就是这柄望舒剑,夺去了父母的生命,全身上下都颤抖起来,耳边回响起当初在寿阳,刘得宾说过的话:“……若是人剑不谐,神兵也可能是凶器……”心底蓦地对太清和宗炼痛恨起来,两眼死死地盯着光球上的画面,只盼母亲能摇摇头,说出一个“不”字,然而却见夙玉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将望舒剑佩在了身后。
宗炼郑重地对他们两人道:“你二人此三年中,务必刻苦修行,三年之后,便有一个本派飞升的绝佳机会……”
玄霄奇道:“机会?……弟子愚昧,请长老明示。”宗炼道:“若要做成剑柱,单凭你二人灵力、与附近山峰之灵气,尚且远远不够,其余的便要从妖界取来。”太清真人接口道:“不错,道胤真人这位前辈确有惊天动地之才,他夜观星象,发现有一极蕴灵力之妖界,如天轨运移一般,每隔十九年,便接近一次琼华派……只是此界形迹隐去,本派须以双剑之力冲击而上,令其现形,将其网缚,再想方设法取得其中灵力,同时亦可将妖物除去,岂不是两全之策?”
玄霄和夙玉对视一眼,两人万万想不到,飞升之举竟然还要从妖界借力,心中不解,还要发问。宗炼向他们摆了摆手,道:“这些事的详细情形,我过些时日会再与你们说。眼下你二人最要紧的是修炼,从今日起,你二人每日去禁地修行,禁地之门须由灵光藻玉开启,你们各持一块,切不可交与其他弟子!”说着取出两块合在一起的灵光藻玉,分付给二人。
两人接过灵光藻玉,玄霄揖道:“弟子明白,弟子这就去禁地了!”太清真人点头道:“去吧。”夙玉默默地看了看掌门和师叔,随玄霄一起离开了。
画面一转,又是一树树火红的凤凰花出现在了四人眼前。只见夙玉独自一人站在树下,口中低低地吟唱着什么。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后传来:“夙玉,你果然在此。”
夙玉回过头来,浅浅一笑:“玄霄师兄……”玄霄微笑着道:“夙玉,怎么想起一个人跑到这醉花荫来了?”
夙玉轻轻地道:“倒也没什么,只不过这两天练功练得有些累了,觉得这里风景很好,过来看看,解解乏罢了。”右手拈着一枝刚刚摘下的凤凰花,神情有些落寞。
玄霄笑了笑,道:“休息休息也好,你倒也不必过于顾忌与我修炼双剑之事,虽然眼下我的进境暂时比你快上一些,但是你切不可急功躁进,否则反会欲速而不达。对了,你刚才唱的,那是什么歌?”
夙玉好奇地看着玄霄,诧异道:“咦?师兄对音律也有兴趣?”玄霄笑道:“我不懂音律,只不过听那歌中,似乎透着无尽怅然,令我略感好奇罢了。”
夙玉凄伤地点点头:“那首歌自然是很哀伤的……”随即轻声吟唱起来:“杳杳灵凤,绵绵长归。悠悠我思,永与愿违。万劫无期,何时来飞?……”曲调婉转悠扬,词句中却充满了哀戚幽怨之意,玄霄虽不明其中含义,也听得动容,叹道:“同门两年,我却不知夙玉你也擅长诗赋,这词曲实在令人感伤……”
夙玉向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轻声道:“夙玉哪里能做出这么好的曲子,这不过是源自书中的一个故事,倒让师兄你见笑了。”
玄霄问道:“哦?是怎样的故事,竟会如此伤情?”夙玉悠悠叹道:“……道经有云,西方卫罗国蓄有一只灵凤,能化人形。王有长女,字曰配瑛,十分怜爱这只凤凰。数年之后,王女忽而有胎,王觉得古怪,怒而斩下凤头,埋于长林丘中。王女伤心不已,不久之后,诞下一名女婴,女婴落地能言,反而很得王的喜爱……那以后许多年,王女一直郁郁寡欢,某日天降大雪,王女因为思忆灵凤,来到长林丘中,唱起歌来,或许是歌声太过悲戚,感动了天地,灵凤竟死而复生,带着王女一同飞入云端……”
她语音轻灵动听,却也透着一股抹不去的哀愁,诉说这个故事,正是极为相配。梦境外的天河听着母亲那一字一句似是发自肺腑的诉叹,心中无比难过。玄霄听着这个故事,也不禁暗叹了口气,夙玉望着他,轻叹道:“……好在这个故事总算善始善终,也不负这对有情人了……”
玄霄也望着夙玉,感慨之余,脸上忽然又露出一丝微笑,轻声问道:“夙玉,莫非在你的心中,也是在思念着谁?”
夙玉脸上微微一惊,目光闪避开玄霄双眼,道:“哪里……我不过是见这些凤凰花开得绚丽,便想到了那个关于凤凰的传说。平日若是练功累了,我就来这儿看看花,总觉得心中会平静许多……”低下头去,凝视着手中的凤凰花。
玄霄温柔地道:“夙玉,你若是喜欢,日后我也可以陪你一同来赏花……”夙玉的声音中似有惊喜,却仍是低着头道:“真的吗,师兄?你愿意和我一起来看凤凰花?我还以为……师兄除去练功之外,唯一喜爱的便是夜观星空呢。”
玄霄洒然一笑:“我确实喜欢夜观星象,夜幕中天悬银河、繁星灿烂,自然令人望之胸中开阔。不过此地风光秀丽,我也十分喜爱,不如我们约好,闲暇时若有兴致,就来此赏花。”夙玉有些羞涩地点点头:“……嗯,师兄,说好了,一言为定。”
玄霄点头,朗声道:“一言为定!”又温柔地看了夙玉一眼,轻声道:“夙玉,我答应你,只要你想来赏花,无论多久,我都陪着你……”
“玄霄!为何要将给你送饭的弟子打成重伤?!”一声恼怒的喝斥声将方才那如梦幻般美丽温情的情景击得粉碎,便是梦境外四人听来,也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光球上一片银白,一个挂着冰凌的石室里,玄霄默然站立,他对面站着一个身着道服的女子,背对四人,看她身形,赫然便是掌门夙瑶。
夙瑶怒喝道:“玄霄!元行和元朗二人对你有何不敬,你竟然对他们下此重手?”玄霄看也不看她,冷冷地道:“他们这些人,看了便让人觉得碍眼,以后都不必再来。”
夙瑶勃然大怒,骂道:“放肆!你如此行止,让我如何向同门交代,本派禁地之中养了一只会伤人的怪物吗?!你玄霄还是不是琼华派的弟子,竟敢违抗门规,不顾师门情义?”
玄霄暴喝一声,劈空一掌击在石壁上,叮叮当当地震落一地冰屑,两眼血红地瞪着夙瑶,吼道:“我是怪物?!你说的没错!我如今人不人、鬼不鬼地被囚在这里,自然比不上你做了掌门,风光无限!”
夙瑶为他威势所惊,后退一步,脸上极是阴沉,肃然道:“……玄霄,你早已被阳炎噬心,神智不清了,我不与你一般计较。”
玄霄哈哈大笑,愤声道:“我神智不清?可笑!换你被关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你又会有多清醒!”夙瑶眉头一皱,忽地一击掌,朗声道:“三位长老,请你们出来!”
玄霄一惊,只见夙瑶身后,转出宗炼、青阳、重光三位长老,他三人望着自己,目光中尽是沉痛。玄霄惊道:“三位师叔,你们……”
夙瑶沉声喝道:“玄霄,你如今走火入魔、丧失清明,为保我琼华派太平无事,我只有与三位长老合力,将你封入玄冰之中!”
玄霄暴怒道:“什么?!你们敢!”夙瑶冷笑一声:“玄霄,你不要做困兽之斗,羲和剑目前不在你的手上,你纵然修为再强,能敌得过我们四人联手么?”猛地喝道:“动手!”
却见三位长老一动不动,夙瑶一怔,不悦地转过头来,只见宗炼、青阳神色一片凄然,重光更是愤愤不已,宗炼沉默片刻,问道:“……掌门,你叫我们三个到此,便是为了这件事?”
夙瑶道:“不错!三位长老,你们也是亲眼所见,元行和元朗他二人被打伤成什么样子,玄霄他现今走火入魔,所作所为已无半点人性可言!而他修为之高,派中无人可比,若不当机立断,将他禁锢起来,只怕琼华派未亡于妖界,先要毁灭在他的手上了!”
重光愤然说道:“掌门此言差矣!玄霄他现下虽是阳炎攻心,但若令其自行调息,我们再于一旁辅助,助其平定体内阳炎,假以时日,未必没有效果,又何必一定要用这等极端的手段?!”
夙瑶望他一眼,脸蕴微笑,却是阴沉地道:“长老,我知道您与玄霄是忘年之交,素来要好,但兹事体大,还望长老以琼华派数百年基业为重,莫要因为一己私情,坏了琼华派百年清誉。”又扬声向另外两位长老道:“二位长老,夙瑶与玄霄无怨无仇,如此做法,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宗炼长老亲铸此二剑,当知人剑合修之后,体内灵气之盛,除非双剑相互制约,否则就算是师父他老人家在世,要想化解玄霄体内阳气,只怕也是不可能的吧?”
宗炼默然点头,重光仍是一脸愤懑,正欲争辩,青阳拉住了他,缓缓摇了摇头:“重光,掌门说的有道理,我们……就按她说的办吧……”
菱纱走到墙壁前,伸手要去够那张宝弓。室中猝然响起一个暴怒的声音:“罪人!凭你罪孽之身,也敢触碰神器?!”
菱纱花容惨变,这一声暴喝直击到她心底,在耳边回响不绝。她踉跄着倒退数步,脸上神情极为恐惧,天河大吃一惊:“谁?!”
突然,整个封神陵中的灯火都猛地剧烈燃烧了起来,原先豆大的火焰此刻竟如一个个火炬一般,将室中照的明晃晃的。三人面前陡然间灰影一晃,一人左手一勾,墙上的宝弓已背到了他的背上,傲然道:“吾乃神将句芒,奉天帝之命镇守封神陵!”大袖一挥,众人面前刮起一阵狂风,竟将三人逼退了几步。
狂风陡止,三人惊骇之下,只见那人鹰鼻鹞眼,手臂修长,身披一件灰色大氅,面目中极是阴冷。他面向韩菱纱,怒喝道:“凡间的罪人,你满是罪孽的双手不配执拿这后羿射日弓,还不退下!”
菱纱全身颤抖:“罪人……是说我?……你怎么会知道……”句芒眼中如有冷电放出,大喝道:“你身上的罪孽,连同你们一族的世代因果,本神将不会错认!念你今日窃取神器并非出于利己私心,本神将饶你不死,也不夺你二魂六魄!还不即刻离开封神陵!”
菱纱颤声道:“夺取二魂六魄?!难道、难道曾祖父他是被你……”天河怒道:“喂,你不就是个神将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凭什么夺取别人的魂魄?”他见这人一上来就怒斥菱纱,又害了菱纱的曾祖父,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
紫英惊道:“天河,不得无礼!”方要向那神将赔礼道歉,只见句芒目光中杀气四溢,沉声喝道:“尔等盗弓的罪人,既然本神将告诫再三,你们仍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本神将代天行诛了!”
霎时间,室中火光乱窜,只见墙上那些油灯中的火焰,竟纷纷向三人身上射来,三人大惊失色,慌忙奋力挥剑,腾身闪避,将那些火光击落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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