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息的流动也渐渐跟不上两道光芒,身体忽冷忽热,难受之极。天河头晕眼花,眼前只是那两处亮点流动的轨迹,忽然眼前光芒一敛,只见一红一白两张大网突然消失,又重新化作两束锐利的光芒,向着自己左右腕处的“列缺”穴刺了过去!

天河一阵剧痛,只见那两道光竟已透过穴道,刺入了自己体内。两道光一入体,立刻顺着两臂向丹田涌去,这一冷一热的光束一进入丹田,本已十分混乱的内息顿时便四处乱窜起来,天河只觉全身上下都不听使唤,头脑中一片空白,两眼一黑,一跤坐倒在地上。

菱纱和紫英飞奔过来,菱纱拽住天河的手,急问道:“天河,你——”忽然“哎呀”一声,缩手回来:“你、你的手,怎么这么烫?!”

紫英急道:“菱纱,你离天河远一些,当心被他内息所伤!”急忙盘坐下来,强耐着天河身上酷热严寒,双手按在天河背后,想向他体内输些真气,缓解他的难受之感。然而输了片刻,两人见天河脸上仍是红白交替,丝毫没有好转之相,不由得大为着急。

却听空中衔烛之龙冷冷说道:“白费力气,神龙所伤,凡人的法术岂能治愈?”紫英一惊,抬头望着神龙,恳求道:“我们并无恶意,若是天河他刚才有所失礼,神龙要责罚,责罚在我身上便是,还请放过天河——”

衔烛之龙面无表情,哼道:“本尊可以告诉你们,以你们今日的表现,本尊可以让你们进入鬼界。但是,既然你们有所求,就要为之付出代价。”

菱纱惊道:“代价?你对天河做了什么?!你不要伤害天河,有什么代价我来付!”衔烛之龙脸上现出一丝诡笑:“只怕你还没有资格付这个代价。既然放你们通过,本尊干脆跟阎王多开个小玩笑,哈哈。”

坐在地上的天河忽然睁开双眼,连喘了几口粗气。菱纱喜道:“天河,你怎么样了?”天河向她吃力地笑了笑,平台尽头金光一闪,地面上缓缓现出一个巨大的符文,衔烛之龙忽然低下头,向三人身上喷了一口气,众人一惊,只听它道:“汝等通过这个法阵,即可进入无常殿。但凡人贸然闯进鬼界,岂非与送死无异?此法术可令汝等生人之气不被鬼察觉,十二个时辰后自行消散。此法阵有去无回,如何从鬼界重返人间,你们须得自己想办法。”

天河勉强起身:“……谢谢。”衔烛之龙阴阴地望了他一眼,长笑道:“本尊今日令你得偿所愿,但是等你有朝一日,尝遍世间辛酸之时,或许就会怨恨这样的命运。胆大又有趣的凡人啊,待你此生阳寿尽时,本尊会来找你,看一看你是否还是如此洒脱!哈哈——!”

天空中又是一道闪电划过,伴随着轰鸣的雷声,神龙破空而去,紫英和菱纱终于松了一口气。菱纱看着天河:“你……你怎么样?好一点了吗?”这话方才在她心里何止问了千遍万遍,此刻终于带着一点腼腆、一点不安,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

天河笑了笑:“没关系的,我刚才觉得全身都像被火烧着了一样,现在已经好多了,大概是大哥教我的凝冰诀起了作用……只是一下冷、一下热,有点难受……”菱纱脸上刚转轻松,忽见天河眉头紧皱,两手捂着胸口,神色颇为痛苦:“糟了,这会儿……又来了……”站立不住,竟是又坐到了地上!

菱纱惊呼道:“天河!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别吓我……”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天河痛苦地道:“我……我……”紫英急忙扶他坐稳,喝道:“切勿勉强开口!快快静下心神,我运功助你调息!”自己转到天河面前坐下,双手抵住天河两掌:“跟着我来!吐息引气,宁神静心,如是往来——”

天河只觉得体内那一冷一热两道真气各行其道,顺着体内各处经络血脉流动不止,一会儿热气涌到左臂,左臂则炽热如火;一会儿寒气流到右脚,右脚则寒冷如冰。有时两股真气合到一起,全身上下便又冷又热,说不出的难受感觉,急道:“紫英,不行,我觉得身上很冷、又很热……”

紫英喝道:“静下心来!不可自乱心神!”他两掌与天河相交,尽知他体内情况,心里明白以自己的内功,绝不可能化解这两股真气,当务之急,是让这两股真气停止在体内乱窜,令其自行归入丹田,当下运起琼华派的止息心法,缓缓帮助天河运气。

这道理说来简单,但以神龙所注入天河体内内息的强大,紫英纵然熟练内功,帮他催动真气时,仍是花了不少力气,好在天河内息虽乱,神智尚且不失,紫英口授他运气方法,两人合力,过了近半个时辰,终于将天河体内的两道真气平息下来。紫英只累得满头大汗,近乎虚脱,比之十场恶斗,只怕还要消耗体力。

一边的韩菱纱俏脸煞白,几次紧张得几乎要晕过去,终于见天河脸色平复,张了张嘴,却向紫英担心地问道:“紫英,天河他……会没事吗?”

紫英收掌站起,擦了擦头上的汗水:“他体内气息已归于平和,应无大碍了。”天河也站了起来,见菱纱担心,向她笑道:“这回真好了,一点都不难受了!”

菱纱仍是不敢大意:“真的吗?可别充好汉,用不用再休息一会儿?你刚才的样子还那么糟……”天河开心地笑笑:“没事、没事,我的精神头反而比之前还好呢!现在全身上下都是使不完的力,简直比受伤前还要好。”转向紫英,知道他刚才那般运功相助,最耗气力,十分感激地说道:“谢谢你,紫英!”

紫英微微一笑:“不必客气。”脸上忽然又有些担忧之色,说道:“天河,你受伤之后,内息极是古怪,有一寒一热两道完全不同的气在体内交织,激荡不停,几乎与走火入魔无异。但经我运功引导,这两道气息冲撞过后,却又似乎融于一体,并无异状……只可惜那衔烛之龙神龙见首不见尾,恐怕再难请他治你的伤……”

菱纱听得心惊,天河却笑着说道:“没事了没事了,反正现在的感觉好得很,不用管那么多了,我们去鬼界吧!”紫英郑重地道:“无论如何,还是要多加小心,觉得难受的话,要立刻告诉我。”回头看了看菱纱:“菱纱,你也一样,现在你们两个的身体都不够好,有什么不适及时说,大家好互相照应。”

天河和菱纱点了点头,三人走进神龙设下的法阵,刚进去便觉眼前一阵黑暗,耳边传来阴森的鬼怪叫声,似哭似笑,听起来仿佛就在三人身旁。菱纱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要不是之前在淮南王陵里见识过这些鬼怪,只怕非吓得掉头就跑不可。

所幸片刻之后,三人的眼前便重现了光亮,那些光亮一点点地飘在天上地上,到处都是,看上去昏暗诡异,就像坟场中常见的鬼火一般。鬼类厌恶光明,这些鬼火也就是鬼界中能见到的唯一一点亮光。三人环顾身旁,只见地面四周俱是无边的血河,远处一座庙宇似的建筑飘浮在空中,看上去飞檐画角,倒也十分气派,只是庙宇四面用铁链连着空地上的四根巨柱,巨柱上雕刻着猛兽和鬼怪的头像,让人一见之下就生森严畏惧之感。

菱纱皱着眉头,有点害怕地道:“这里看起来好阴森……我觉得好不舒服……”天河望着空中的庙宇,问道:“那个悬浮在空中的,应该就是无常殿吧?”

紫英点了点头,低声道:“我们这次来只为了取翳影枝,大家还是先到别处转转,实在找不到再去无常殿。那里法力高深的鬼差太多,我怕他们会认出我们。”菱纱也点点头道:“对,还有,等会儿万一有了线索,你们先别行动,让我去,我手脚轻,才不会惊动周围!”

天河笑道:“呵呵,菱纱,这可是你的强项。”菱纱得意地一笑,三人悄悄向前走去,偶尔被几个巡逻的鬼差拦住问话,众人便装作是新到的鬼魂,居然也轻松地骗了过去,看来神龙在三人身上施的法术果然有效。

没走多久,只见前方两个鬼卒手执钢叉,并排站着,两人身后是一大堆像树枝一样的黑色东西,菱纱悄悄对两人道:“哎,你们看,中间黑乎乎的那些,就是翳影枝吧?”

紫英微微点头:“应该是吧。”菱纱小声道:“我过去瞧瞧!”紫英看着她,轻声道:“你一切小心!若有万一,就喊我们!”

菱纱嘻嘻一笑:“小紫英~你怎么对我这么没信心,别的做不好,偷东西我可是从没出过差错!”天河也劝道:“紫英,你放心吧,以菱纱的身手,不会出事的!”紫英轻轻地点了点头,眼看着她悄无声息地向那两个鬼卒方向走去。

菱纱小心地来到那两个鬼卒旁边,正好听到它们两个闲的无事,正在聊天:“唉……每天守着这翳影枝,真是无聊死了,这东西在鬼界又不稀奇,谁会想偷拿……”“这翳影枝确实一点都不稀奇,但能让我们鬼卒任意往来六界,对他界生灵来说,应该是求也求不到的宝贝吧!别抱怨了,你嫌这差事不好,难道想被调进无常殿当差,那可是累到不行!”

菱纱心中一喜:“原来这东西果然便是翳影枝,这么快就找到了,真是太好了!”见两个鬼卒在旁边只顾说话:“累的差事我才不干……我只是常常想,我们离转轮镜台那么近,却一次也没溜去看过……”“哦?原来你也听说过啊,要是站在转轮镜前,诚心想念,就会见到死去亲人的魂魄,可是,你还有亲人在鬼界吗?”“唉,我哪知道……他们去投胎,也不一定告诉我……”

菱纱听到这里,竟然不知不觉入了神,突然微微一惊:“哎呀,我可真是的,就趁它们说话的时候动手多好,等这两个家伙一不聊了,就不好下手了。”当即趁两人谈的尽兴,悄悄绕到两人背后,取了三根翳影枝揣在怀里,蹑手蹑脚地远离而去。

天河和紫英怕被鬼卒发现,躲在一间房舍背后,天河后背忽然被人一拍,一个激灵转过身来,韩菱纱得意地晃动着翳影枝:“看,到手了!”

天河欣喜地喊道:“太棒了!菱纱你果然是大大的盗贼,太厉害了!”菱纱“嘘”了一声,天河连忙降下声来,问道:“这下我们可以回去了?”

紫英摇摇头:“神龙说法阵只可进不可出,我们还得先找找线索,看看有什么办法返回人界。”天河仍是十分高兴地道:“不管怎么说,想不到这么容易就拿到了翳影枝,菱纱你真了不起!”

菱纱听了天河的称赞,更是得意之极,但突然脸上又现出几分怀念之色,轻声道:“对了,我、我有一个想去的地方,刚才,我听那两个鬼卒说,在无常殿的不远处有个叫转轮镜台的地方,要是在那里诚心想念,就能见到死去亲人的魂魄……当然,一定要还没有投胎的……我……很想见一见伯父,他生前对我真的很好……”

天河听得一惊,随后又是一喜:“可以见到死去的亲人?真的吗?那我也想见爹,我有好多好多话想问他!”两人一起期望地看着紫英,紫英摆了摆手,微笑道:“你们不用看我,我虽不想节外生枝,但既然你们都想去,我当然也会陪你们一起去。”

菱纱高兴道:“嘻嘻~小紫英,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又有几分疑惑地问道:“不过,你就没有想要见的亲人吗?”紫英摇摇头,叹道:“我幼时体弱,家中怕我命不长久,将我送上昆仑山修行,自那以后,再也未有联络,可以说此生亲缘极淡,无所记挂,倒也没有什么可想见的……”

天河和菱纱听得心里都是微感可惜,他二人幼年失怙,最明白一个没有父母的孩子,心里的那份孤闷与苦涩。想不到紫英虽有父母,却从小不得相见,与他们两人也相差无几,心中对他同情之余,又隐隐对紫英的父母有些抱怨。但见紫英一脸淡然,仿佛完全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三人在无常殿周围四处转悠,寻找转轮镜台位置,这附近鬼魂不少,菱纱本想一问,但又怕对答时一个不留神,暴露三人的身份,终究没敢开口。三人转了半天,还没找到,菱纱自己都有点泄气了,刚想放弃,紫英忽然指着一边,小声道:“你们看,那边有一片明亮的影子,是不是就是我们要找的转轮镜台?”

菱纱和天河放眼望去,只见紫英指的方向,果然有一团白光泛来,似乎确有一面巨大的镜子。两人大喜过望,急匆匆地向那边跑去,似乎自己动作稍微慢一慢,想见的亲人就投胎去了,紫英跟他俩在后面,不久也来到了一面缓缓转动的明镜旁,这镜子十分奇怪,自身竟能发出明亮的七色光芒,将这不大的转轮镜台照得瑰丽无比,连三人身上都被覆上了一层美丽的光泽。若是常人突然来到这里,是万万想不到如此亮丽的地方,竟是处在永远阴森灰暗的鬼界之中的。

天河望着这面巨镜,呆呆出神,忽然问道:“菱纱,只要在这里喊爹,他就会出现吗?”菱纱道:“不是喊啦!是在心里诚心想念,究竟灵不灵我也不晓得,只有试试看了。”两人面镜而立,心中默默思念早逝的亲人。

然而过了半晌,巨镜仍是旋转如故,没半点异状出现,两人十分泄气,菱纱轻叹道:“唉,说不定,他们都已经投胎去了……”紫英走上前来,温言道:“算了,我看那边似乎另有出口,不如我们过去看看,说不定有离开鬼界的路。”

天河和菱纱遗憾地转过身来,随着紫英向另一边走去,三人刚要离去,天河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个无比熟悉、却又令他无比畏惧的声音:“野小子?是你?!”

天河惊喜之下,转身一看,一人站在镜前,一身布衣,方面大眼,长发飘飘,一双手桀骜地交叉在胸前,两眼直直地瞪着自己,目光中正是那久违了多年的掺杂着一丝怒意的亲切感,不是十几年前去世的父亲云天青是谁?!

天河乍然看见父亲,惊喜若狂:“爹!真的是你?!”这十几年来,每当他想起父亲,除了那一份浸入骨子里的畏惧,心中何尝不充满了对父亲的思念与爱戴,对父亲的离世,又何尝不是深深的痛惜与伤心。不知多少次,他梦见自己和父亲在一起,却并非是多么温馨的场面,梦中的父亲仍是那般的严厉,训斥自己时比他生前时也没有半点留情,然而梦中的自己却高兴地笑了,笑得那么开心、那么幸福。他多希望这不是一场梦,如果父亲能回来好好骂他一句,哪怕打他一顿,该有多好啊!

他张开双臂直奔过来,然而跑到父亲面前数步,忽然又停了下来,犹豫地不敢上前,脸上尴尬而欣喜地笑着,嗫嚅道:“爹,孩儿、孩儿好想你!”

云天青瞪他一眼:“好小子,十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见了爹还是这么唯唯诺诺的,哪像个男子汉?”突然神色一震:“对了,你这小子,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也已经——”

天河连忙摆手,解释道:“爹,不是啦,孩儿还没死……只不过因为一些事,来了鬼界,等下还是要回阳间的……”云天青听得一喜,转眼间神色又是一怒,喝道:“什么?你这小子,玩来玩去竟玩到鬼界来了!这里可不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快给爹如实道来?”

天河望着父亲,心中激动不已,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如梦呓般轻声说道:“爹……”身后韩菱纱和慕容紫英走过来,两人向云天青施了一礼,紫英道:“云……”顿了顿,将“师叔”两个字咽下,道:“……前辈,您好。”

云天青望了紫英一眼,问道:“看你这小子的服饰,莫非是琼华派的?”紫英揖道:“是,弟子慕容紫英,见过云前辈。”云天青脸上微微一惊,转头严肃地问天河道:“天河,你跟这两个琼华派的人到底是来干嘛的?快说!再不说老子可走人了!”

天河见父亲又是这般严厉神色,心里一下子又紧张起来,张口结舌地道:“这个,我们……”见云天青脸上不耐神色,忽然着急地问道:“爹你先别走!孩儿、孩儿嘴笨,一下子说不明白,可是孩儿也有好多事想问你,很重要的事!”

云天青眉头微微皱起:“你这小子,什么时候心里也装上重要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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