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他三人聽見咳嗽,大家慌了,只有工夫穿衣服,開書箱,急把窩藏的人,塞得進去,就完得一樁事。不慮那一本冊子,丟在案頭,不曾收拾。直到說話之際,方才看見。正要去取,誰知花晨眼快,一把就捏在手中。三個人慌了手腳,一齊去奪,那裡奪得過來。
香雲知道不能奪來,就先放手,故意對瑞珠、瑞玉道:「不過是路上拾得一本殘書,送與晨姑拿去罷了。搶他做甚麼?」兩人一齊放手。
花晨道:「既蒙雲姐見賜,待我揭開張他一張,看是甚麼書。」就把身子立開,與他三人隔了一丈多路。揭開一看,看見「廣收春色」四個字,只說是本春意圖,急急翻到後面,先看人物,後看標題,才曉得其中意味。誰想翻來覆去,不見一幅春宮,都是批評的語,方才曉得是個多情才子,品評佳人的冊籍,比春意還好看。就把一概批評,細細看去,看到一個名為「玄色佳人」,後面批語,竟像為他寫照的一般,就不禁動起心來。暗想這冊子,莫非就是廟中相遇的人做出來的不成?就翻轉到前面去看題頭,只見有「某時某日遇國色三名」的話,寫在名字之前。再把「銀紅」、「藕色」的字眼想了一會,就知道是他無疑了。及至看到「淮陰齒幼,絳灌年尊」的一行批語,認得是瑞珠的筆跡,就放下臉來,把冊子藏入袖中,故意嘆道:「當初造字的蒼頡,真是聖人。」
香雲道:「怎見得?」
花晨道:「他造的字,再沒有一字沒解說的。譬如姦淫的『姦』字,是三個「女」字合起來,即如你們三個女子住在一處,做出姦淫的事來一般。難道還不曉得蒼頡造字的妙處?」
瑞珠、瑞玉道:「我們住在一處,不曾做出甚麼事來。這話從那裡說起?」
花晨道:「你們既不曾做,這冊子是那裡來的?」
香雲道:「是我過來的時節,在路上拾得的。」
花晨道:「你不要騙我。我如今只問造冊的人,現在那裡?好好招出來,萬事干休。若還不說,我就寫一封書,把這冊子封在裡面,寄與你們的丈夫,叫他回來,同你們說話就是了。」
三人見他詞色不佳,不好與他相抗,只是推說這冊真是拾來的。那裡曉得造冊的人姓張姓李,住在何方?花晨一面盤問,一面東看西看,心上想道:「別處都相過了,只有這隻畫箱不曾檢驗。往常是開著的,為甚麼忽然鎖了?其中必有原故。」就說道:「這事你們既不肯招,只得暫時免究,待改日再審。只是你這箱子裡有幾軸古畫,可開出來,待我看看。」
瑞珠道:「鑰匙不知放在那裡,這幾日尚尋不著,待尋著時開出畫來,送與姑娘看。」
花晨道:「這等不難。我家鑰匙甚多,可以開得。」吩咐丫鬟去取。不上一刻,取了幾百把來。花晨接到手,就去開箱。他三人就像死人一般,又不好嗔,又不好攔阻,只得憑他去開。心上還妄想他鑰匙湊不著,開不來。
誰想他不用第二把,頭一把就開著了。揭起蓋子一看,只見一個雪白男子睡在裡面,腿上橫著一根肉棒槌,軟到極處,尚且令觀者吃驚。不知他堅硬起來,更作何狀?花晨見了如此奇貨可觀,豈有不居之理。就不忍驚動他,依舊放下箱蓋,把原鎖鎖了。對著三人發作道:「你們做的好事。這男子是幾時弄進來?每人睡過幾十夜?好好招出來。如若不招,我就要驚官動府,叫丫鬟去知會鄰舍說,拿住姦夫。先叫他進來驗一驗,好連箱抬去送官。」
香雲與瑞珠、瑞玉驚得面如土色,只得走到背後去商量道:「他的說話是狠意,我們若不理他,他就要弄假成真了。如今我們該走過去調停他,把這個男子放出來,大家公用就是了。」遂一齊走到花晨面前道:「這樁好事,原不該偏背姑娘。如今自知理虧,不敢巧辯,只求姑娘海涵。就把箱中之物,送出來請罪就是了。」
花晨道:「請罪之法,該甚麼樣道理?倒要請教!」
香雲道:「不瞞姑娘說,我們三人,三股均分,如今也把姑娘派上一份。」
花晨大笑道:「好個請罪的法子。你們把人藏在家中,不知睡了多少日子。到如今敗露出來,方才搭我一份。難道從前睡過的,都不消追究了?」
瑞珠道:「據姑娘的意思,要怎麼樣?」
花晨道:「若要私休,只除非叫他跟我回去,隨我作樂,睡睡幾時,補了以前的欠數。然後把他交付出來,與你們一個一夜,從新睡起,這還可以使得。不然,只有官休之法,拼得打破飯鍋,大家不吃就是了,有甚麼別說?」
瑞玉道:「這等,也要說個數目。或是三夜,或是五夜,就放他過來便好。」
花晨道:「這個數目定不得,等我帶他回去審問一番,說你們三個睡過多少夜數,我也就要睡多少夜數,然後交出來。」
三個人聽了,內心暗想,未央生愛我三人,未必肯說真話,或者少說幾夜,也不可知。就一齊應允道:「既然如此,他只來得一兩夜,你竟帶回去,審問他就是了。」
三個定議之後,就要開了箱子,放未央生出來,好隨他過去。花晨怕他要逃走,就對三人道:「日間走過去,要被家人看見不妙。我今有個妙法,連這鎖也不消開,只說這一箱古畫,原是我家的,叫幾個管家進來,連箱連人抬了過去就是了。」說了這一句,也不等他們回覆,就吩咐丫鬟,去叫管家。不多時,四個管家一齊喚到,把畫箱撮上肩頭,抬了飛走。可憐這姊妹三個,就像送棺材的孝婦一般,心上悲悲切切,只不好啼哭出來。不但捨不得這幅活春宮被人連箱劫去,還怕箱中之人,被淫婦幹死,有路過去,無路回來。只因畫箱這件東西抬在肩上,與棺材無異,恐怕是不詳之兆也。
評曰:
看廟中相遇一回,疑是花晨之好事在瑞珠、瑞玉之先,而評花晨數語,即穿珠之線、引玉之磚也。孰意作者之心,與造物之心無異,別有一種安排,決不肯由人計較,以最易得之人,反出最難得之人之後,亦可謂奇之極、幻之至矣。
第十七回 得便宜因人瞞己 遭塗毒為己驕人
花晨把畫箱抬到家裡。打發管家出去之後,就開自己箱子,取出一套男衣,一頂舊巾並鞋襪,是他丈夫在日穿的,擺在畫箱邊。然後開了金鎖,請出未央生,替他穿著。二人先見了禮,然後對坐。未央生那張利口利嘴,是極會騙人的。說我在廟中相見之後,終日思想,不知尊姓芳名,無由尋覓。幸得今日天假以緣,因禍得福,方才得覲芳容。
花晨只因看見批評,想他果然見許,就把假話當了真言,心上歡喜。等不得到晚,兩個就上床做事。他的身體,雖不叫做極胖,也有八分身體。未央生才爬上身,被他緊緊抱住,親一個嘴,叫一聲「心肝」,未央生就遍體酥麻起來,覺得婦人睡過許多,未嘗有此一抱之樂。
這是甚麼原故?要曉得,婦人裡面有中看中用二種。中看者,未必中用;中用者,未必中看。那中看的婦人,要有「三宜」。那「三宜」?宜瘦不宜肥;宜小不宜大;宜嬌怯不宜強健。
所以畫上畫的美人,都是畫瘦小嬌怯的,再沒有畫肥大的身子,健旺的精神。凡畫的美人,是畫與人看的,不是把人用的。那中用的也有「三宜」:宜肥不宜瘦;宜大不宜小;宜強健不宜嬌怯。
怎見得中用的婦人,要有這「三宜」?凡男子睡在婦人身上,一要溫柔似褥;二要身體相當;三要盛載得起。瘦的婦人,同石床板榻一般,睡在上面,混身都要疼痛,怎能像肥胖婦人,又溫又軟?睡在上面不消幹事,自然會麻木人的身體,最爽人的精神。所以知道瘦不如肥。與矮小婦人同睡,兩下的肢體,不能相當,湊著上面,湊不著下面;湊著下面,湊不著上面,竟像與孩子一般,那能有趣?所以知道小不如大。男子身子之輕重,多者百餘斤,少者亦有七八十斤,若不是強健婦人,那裡盛載得起?睡在嬌怯婦人身上,心下惟恐壓壞了他,追歡逐樂之事,全要以適性為主,那裡經得要戰戰兢兢?所以知道嬌怯不如強健。
這等說起來,中看中用兩件事,竟是相反的。若能與相反之事,相兼得來,這樣婦人,只要有八分姿色,就是十足的了。花晨年紀雖大,實能兼此二美。未央生睡在床上去,花晨就露出所長,把一雙嫩臂,摟住他上身,一雙嫩腿,摟住他下身,竟像一條綿軟的褥子,把他裹在中間,你說快活不快活?未央生以前所御的婦人,都在瘦小嬌怯的一邊,何知有此樂?所以還不曾動手,竟覺得遍體酥麻了。只因身上快活,引得下面的東西,分外雄壯堅固,遂把塵柄對著陰戶直刺。
花晨的陰戶是生育過的,裡面自然寬大,不見痛楚,就入佳境。只見到十抽之外,摟著未央生叫道:「心肝,快些弄。我要丟了!」未央生狠抽不上十下,又叫道:「心肝,不要動。我丟了!」
未央生就把塵首,抵住花心,停了一會,待他丟過之後,又弄起來。一邊弄,一邊問道:「心肝,你的本事怎麼這等不濟?抽不上三十下,竟自丟了?你那三位侄女,多的要二三百抽,少的也要一二百抽,方才得洩。我還說他容易打發,那裡曉得,婦人裡面更有容易打發的。」
花晨就應道:「你不要把我看容易,我是婦人裡面第一個難打發的。若不到一二千抽,不得我丟。就是到了一二千抽,我要丟的時節,也要費上好些氣力,不是這等抽送,就弄得丟。」
未央生道:「你既有這樣本事,為何方才這一遭容易打發?難道是假丟,騙我不成?」
花晨道:「不是假丟騙你。有個原故,因我十幾年不見男子,慾火甚盛。及忽見你人物又標緻、本錢又壯大,心上歡喜不過,所以才塞進去,那陰精不知不覺就出來。這是我自己丟的,不關你抽送之事。你不信,只看這一次,就不比方才了。」
未央生道:「原來如此,你方才的話,我還有些不明白。你說到一二千抽,也要費好些氣力,不是弄得丟,這一句說話,真正難解。莫非除了抽送之外,還有別樣辦法不成?」
花晨道:「辦法不過如此,只要加些助興的功夫。或是弄出響聲,或是說起騷話,使我聽得興起,方才會丟。若是底下沒有響聲,口裡不說騷話,就像與啞男子辦事一般,有甚麼興趣?隨你一夜弄到天明,那陰精也不肯來。只是一件,我的丟法,與別人不同,竟要死去一刻時辰,方才得活來。我預先對你說明,你若見我死去的時節,不要呆怕。」
未央生道:「這等說來,竟要強雄健壯,極有精力男子,方才弄得你丟。我的精力,算不得頭等,也還是二等前列,或者能應付你。但不知你亡過的尊夫,精力何如?」
花晨道:「他的精力,算不得二等,只好在三等前列。他當初也極愛偷婦人,做了許多傷倫之事。他常對我說:『別人的陰戶都是肉做的,只有你的是鐵打的。』千方百計,再弄不丟。就想出許多助興之法,煽動我的慾火,後面幹起來,也就容易。不論一千二千,只是心窩快活,就要丟了。」
未央生道:「這等話說,那些法子是怎麼樣的?」
花晨道:「那些法子,極容易做,做來也極有趣。不過是三件事。」
未央生道:「那三件事?」
花晨就念道:「看春意、讀淫書、聽騷聲。」
未央生道:「『看春意』、『讀淫書』,這兩件事我初婚的時節都曾做過,果然是有趣的事。至於『聽騷聲』這件事,不但文字不曾做過,連題目也解說不來。怎麼叫做『聽騷聲』?」
花晨道:「我生平及喜聽人辦事,可以助我的興動。當初先夫在日之時,故意叫他偷丫鬟,又要他弄得極響,幹得極急,等丫鬟極快活不過,叫喚起來。我聽到興濃之際,然後咳嗽一聲,他就如飛走來,抱我上床,把塵柄塞進去,狠舂亂搗,不可按兵法,只是一味狠野戰。這等幹起來,不但裡面快活,連心窩裡都快活。只消七八百抽,就要丟了。這個法子,比看春意、讀淫書,更覺得有趣。」
未央生道:「這種議論,甚是奇暢。只是一件,依你方才說來,尊夫的精力,也在單薄一邊,怎能先弄丫鬟,後幹主母?況且起先又要弄得極響,幹得極急,飛搬過來的時侯,一定是強弩之末了,怎麼又能再肆野戰?這事我還不能信。」
花晨道:「起先不要他做,另有代庖的人。就是後來野戰,也要央他接濟。不然,那裡支持得來?」
未央生道:「那代庖的人,我知道了,莫非是一位姓『角』的麼?」
花晨道:「然也!這件東西,我家裡最多。今日我和你初交,料想不到難丟地步。明日幹事,就要用此法了。」
未央生聽了,也就不按兵法,挺起一味野戰,亂來舂搗。抽了數千,自然從陰戶快活到心窩裡去。只見他手寒腳冷,目定口張,竟像死的一般。若不是預先說破,未央生竟要害怕。果然死了一刻時辰,方才蘇醒。摟著未央生道:「心肝,你不消用代庖之物,竟把我弄丟了。這看來,你的精力竟是特等,怎麼說在二等前列?」
未央生道:「我冊子上面取你做特等,你如今也取我做特等,何相報之速耶?」
花晨道:「我正要問你,那冊子上面,他們三個名字是那個塗抹的?後面一行批語是那一個添上?」
未央生不好說出,只推不知。花晨道:「你雖不肯說,我心上明白不過。那三個說我年老色衰敗,這能配得他們過。把自己比做淮陰,把我比做絳灌,是個不削為伍的意思。不是我誇口說,他們的年紀雖幼小幾歲,面色雖比我嫩幾分,只好在面前,與你看看罷了。若要做起事來,恐怕還趕我老人家不上。我今忍在心裡,不與他爭論,等閒空時節,待我走過去,約他們做個勝會,一個奇男子,四個俏佳人,都要脫了衣裙,日間幹事,與他各顯神通,且看是少年的好?老成的好?」
未央生道:「說得有理,這個勝會不可不做。」
二人見天色暗起來,穿了衣服,丫鬟排上酒餚。花晨酒量極高,與未央生不相上下。二人猜拳行令,直飲到更初。乘了酒興,依舊上床辦事。這一晚是久曠之後,陰精易泄,不消用三種法子。
到了次日起來,就把許多春意淫書一齊搬運出來,擺在案頭,好待臨時翻閱。他看兩個長丫鬟,年紀俱在十七八歲,都有姿色,又是已經破瓜的,承受得起,就吩咐在身邊,以備助興之用。
從此以後,朝朝取樂,夜夜追歡,都用三種成法。花晨最怕隔壁的人要來索取,追還原物,自從畫箱過來之後,就把旁門鎖了。隨他叫喚,只是不開。叫到第五日,未央生過意不去,替他哀求。花晨沒奈何,只得說要睡七日,到第七日後送去還他。那三人見有了定期,方不叫喚。到八日上,未央生要辭別過去,花晨還有求閨之意。虧得未央生善為說辭,方才得脫。及至開了房門,走了過去,香雲姊妹三人見了大喜,就問未央生道:「你連夜的受用何如?這老東西的興趣何如?」
未央生怕他們吃醋,不敢十分贊揚,只把三種成法,說與他聽,好等學樣。連花晨要做勝會的話,也說出來,叫他各人爭氣,切不可以一日之短,埋沒了千日之長。三人聽了,遂暗暗商量算計花晨,未有定著,只得放下。
香雲道:「今日為始,又要照從前次序,每人分睡一夜何如?」
瑞珠、瑞玉道:「如此極妙。」三人遂分睡三夜。到了四日,正打點要做合體聯形之事,不想花晨寫字過來,約他三個做盛會,又出了一兩公分,叫他備辦酒席。一面飲酒,一面辦事,方才覺得有興。三個商量道:「恰好今日是個合睡的日子。自古道:『添客不殺雞。』就等他來大覺會聚,也分不多少去。這落得做個虛人情。」立刻寫字回他:「謹依來命。」
花晨的名分大,為甚麼不叫侄女就姑娘,反屈姑娘就侄女?要曉得他家裡有個十歲的兒子,雖然不大,也是有知識的。起先把未央生一個藏在家中不覺得,如今一男四女飲酒作樂起來,恐遮掩不住,被兒子看見不好意思。香雲姊妹三個都是沒有兒子的,只要關了二門,就不見人影了,所以不論尊卑,情願過來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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