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说不的这不是人情天理。”不想他一朝作了官亲,福至心灵,这几句官话儿倒误打误撞的说了个合辙押韵。
  却说张老让他三个坐下,便高声叫道:“大舅妈,拿开壶来!”那个詹嫂听得公子来了,死也不敢出那个厢房门,连答应都怵着答应;答应一声,只叫他那孩子送了水壶来。那个孩子也是发讪,不肯进屋子,只在屋门外叫:“姑爹,你接进开壶去呀!”原来那孩子极怕张姑娘。张姑娘便叫道:“阿巧,进来。”他这才讪不答的蹭进来,一手提掳着水壶,那只手还把个二拇指头搁在嘴里叼着,嘻嘻的讪笑,递过壶去。张太太又叫他给公子请安,白说了,这他扭股儿糖似的,可再也不肯上前儿咧。何小姐道:“不用请安了。”因指着公子问他:“你只说这是谁罢?”那孩子又摇摇头。何小姐道:“我呢?”他倒认得,说:“你,你也是姐。”张姑娘道:“那么问着你那是谁,只摇头儿不言语,偏叫你说!”他这才呜呐呜呐的答道:“他是个老爷。”说着,张老沏了茶,他接过水壶去,就发脚跑了。
  张老端过茶来,公子连忙站起来要接,见没茶盘儿,摸了摸那茶碗又滚烫,只说:“你老人家叫他们倒罢。”及至晾了晾,端起来要喝,无奈那茶碗是个斗口儿的,盖着盖儿,再也喝不到嘴里。无法,揭开盖儿,见那茶叶泡的岗尖的,待好宣腾到碗外头来了。心想,这一喝准闹一嘴茶叶,因闭着嘴咂了一口,不想这口稠咕嘟的酽条咂在嘴里,比黄连汁子还苦,攒着眉咽下去,便放下碗,倒辜负了主人一番敬客之意。张老又给他姊妹送了茶,便从佛桌儿底下掏出一枝香根儿,自己到厨房掏了个火来,让姑奶奶抽烟儿。柳条儿这里给张姑娘装烟,戴嬷嬷便张罗给亲家太太装烟。亲家太太抽着烟儿,何小姐就问道:“妈,你老人家今儿个吃的这个烟怎么不像那老叶子烟儿味儿了?”张太太道:“可说呢,都是你那舅太太呀,我到了他屋里,他就闹着不兴我吃我的烟,只叫吃他的。昨儿个他又买了十斤渣头送我,我吃着倒怪香儿的呢。就只不禁吃,一会子又怪燎嘴的,大是吃惯了也就好了。”
  当下宾主酬酢礼成。公子才致谢了岳父母的迎接夸官的盛意,他老两口儿也谦不中礼的谦了两句。公子便要告辞过前头去。何小姐因问张太太说:“妈不是回来还同舅母请公婆吃饭呢么,为甚么不趁早角门儿开着一块儿走呢?省得回来又绕了远儿。”张太太便道:“使得。”说着,用俩指头撵灭了那根香火,又叫道:“大舅妈,我不来家吃饭了,晚饭少打半碗来罢。”说罢,便一同过这边来。
  到了上房,安老爷正合安太太、舅太太在那里长篇大论谈得高兴。见公子来了,便要帽子褂子,待要穿戴好了亲自带他出去拜谢他的业师程老夫子。正说着,人回:“程师老爷穿了公服过来了,现在腰房里候着,说一定要进来登堂给老爷、太太贺喜。”
  列公,你道这位程老夫子从那里说起又穿起公服来?原来他当日本是个出了贡的候选教官,因选补无期,家里又待不住,便带了儿子来京,想找个馆地。恰值那年安老爷用了榜下知县要上淮安,又打算叫公子留京乡试,正愁没个人照料他课读。见程师爷来了,是自己幼年同过窗的一位世兄,便请他在家下榻。那程师爷见修馔不菲,人地相宜,竟强似作个老教去吃那碗豆腐饭。因此一住四个年头,宾主处得十分合式。安老爷又是位崇师重道的,平日每逢家里有个正事,必请师老爷过来,同诸亲友一体应酬,从不肯存那“通称本是教书匠,到处都能雇得来”的浅见。因此,师老爷也就“居移气,养移体”起来,置了一顶鸭蛋青八丝罗胎平鼓洼沂毖趁保蛄艘桓弊岳淳傻陌似佛起炔棺樱凰月贩实淖自硌ァU馊招婪暄懔颂交ǎ强涨熬蟮牡谝蛔靡馐拢圆派雌涿倍财淞斓墓矗ㄒ翘玫篮亍
  安老爷因自己还没得带儿子过去叩谢先生,先生倒过来了,一时心里老大的不安,说道:“这个怎么敢当!”低头为难了半日,便合太太说道:“这样罢,既是先生这等多礼,倒不可不让进上房来。莫如太太也见见他,我夫妻就当面叫玉格在上屋给他行个礼,倒显得是一番亲近恭敬之意。”太太也以为很是。
  却说安老爷家向来最是内外严肃,外面家人非奉传唤,等闲不入中堂。在上屋伺候的都是一班仆妇丫鬟,此外只有茶房儿老尤的那个九岁的孩子麻花儿,在上屋里听叫儿。当下众人听得师老爷要进来,一个个忙着整坐位,预备掀帘子。安太太一班内眷带了众丫鬟都到东里间暂避,其余的老婆儿小媳妇子们都在靠西一带远远的伺候着。此时替那个长姐儿计算,他自然也该跟了太太进里间去才是,无如他心里另有他一桩心事。你道为何?原来他自从去年公子乡试,头场出来,打发戴勤回家请安的那天,他听戴勤回老爷话,说了句“师老爷说大爷准中”,落后见大爷果然中了不算外,并且一直中到探花了,他心里便着实的感佩这位师老爷。难得今日这个机会,他便不进屋子,合那班仆妇站在外间,想瞻仰瞻仰这位师老爷是怎的个老神仙样子。
  只听老爷先吩咐人预备开正门,又道:“就请师老爷罢。”
  家人答应出去,老爷早带了公子迎到二门台阶下候着。此时长姐儿心里打着:“这位师老爷连我们大爷都教得起,纵然不能照戏上扮的刘备老爷的那位诸葛军师那么个气派儿,横竖也有书上说的岳老爷的那位教师周先生那么个光景儿,掉在地上,也不至于像《春香儿闹学》上的陈最良。”只不错眼珠儿从玻璃里向二门望着。
  正盼望间,但见外面家人从二门旁边跑进来,回了一声说:“师老爷进来了。”紧接着吱喽喽屏门大开,就请进那位师老爷来。他一瞧,先有几分不满意。原来那位师老爷生得来虽不必“子告之曰,某在斯某在斯”,那双眼睛也就几乎“视而不见”;虽不道得“鞠躬如也”,那具腰也就带些“屈而不伸。”半截真搀假的小辫儿搭在肩头,好一似风里垂杨飘细细;一片银镀金的浓胡子绕来满口,不亚如溪边茅草乱蓬蓬。
  穿一件本色裎乡茧单袍子,套一件茄合色羽纱单褂子,他自己赶着这件东西却叫作“羽毛外套”。那件外套上便钉着那副自来旧的补子,又因省了两文手工钱,不曾交给裁缝,只叫他那个馆僮给钉的,以致钉得一片齐着二道褂钮儿,一片齐着三道褂钮儿,便是朱夫子见了,也得给他注明说:“此错简,当在第三道褂钮儿之上。”他看了看,似乎合“亵裘长,短右袂”的本义,也还说得通,就那么“言其上下察也”的套在身上。头上只管是明晃晃一项金角大王般的纬帽,那帽襻儿从带上便“放之则弥六合”的来了。脚下那双皂靴底儿上的泥,只管腻抹了个漆黑,帮儿上倒是白脸儿扯光的一层尘土,虽然考较不出他是那年买的,大约从上脚那天直到今日,自来也不曾掸掸刷刷,“去其旧染之污而自新”。长姐儿仔细一看,回头合随缘儿媳妇说道:“这是怎么话说呢?一个人就砢碜,也得砢碜出个样儿来呀!难为咱们大爷,怎么合他一个屋里混混来着!”
  这个当儿,里间儿的内眷也在那里远远儿的从玻璃里望外看。舅太太一见。先就说道:“敢则这是姑老爷天天儿叫得震心的他那位程大哥呀!这还用满到是处找着瞧海里奔[海里奔:指希奇之物]去吗!”张太太只问:“咱儿了?”金、玉姊妹合丫头们已经笑不可仰。便是安太太那等厚道人也就掌不住要笑,只合舅太大摆手儿说:“你悄悄儿的,看人家听见。”说着,大家又望外看。只见他从二门屏风台阶儿上一步步用脚试着擦拉下来,到了平地,一副精神早已贯注到上屋跟前,却不曾留心旁边儿还有个主人在那里迎接呢。安老爷只得迎了两步,把手一拱,叫道:“大哥,我这里正要带小儿到馆竭诚叩谢,倒劳吾兄枉道先施,请屋里坐。”他听了,才连点头儿带哈腰儿,嘴里嘁嘁测测,一阵有声无词,不甚可辨,大约说的是“岂敢岂敢”,却又没个里儿表儿。
  你道这是甚么原故?原来汉礼到了人家里,无论亲友长幼,或从近处来,或从远方来,或是久违,或是常见,以至无论庆贺吊慰,在院子见了主人,从不开口说话,慢讲请安拉手儿了。当下他只嘁测了那一阵,便奔了上房来。两房伺候的两个女人忙把帘子高卷起来,伺候师老爷进屋子。
  这个当儿,里间儿的女眷都过槅扇跟前来,隔着那层槅扇绢望外瞧。只见他一进门,不说长不道短,便举手擎天毛腰拖地的朝上就是一躬,这一躬打下去,且不直起腰来,却把两只手凑在一处,就着地儿拱送,嘴里还说道:“恭喜,恭喜,叩叩,叩叩,叩叩。”大家一看,这可是个希希罕儿,都在那里纳闷儿。安老爷懂得这个,说了句:“岂敢。”连忙赶过去,合他膀子靠膀子的也那么闹了一阵,口里却说的是:“还叩,还叩,还叩。”讲究这叫作:“宾请拜,主人辞;宾再请拜,主人再辞;三让三辞,然后相揖而退。”是个大礼。
  安老爷合他彼此作过揖,便说道:“骥儿承老夫子的春风化雨,遂令小子成名,不惟身受者顶感终身,即愚夫妇也铭佩无既。”只听他打着一口的常州乡谈道:“底样卧,底样卧!”
  论这位师老爷平日不是不会撇着京腔说几句官话,不然怎么连邓九公那么个粗豪不过的老头儿,都会说道他有说有笑的,合他说得来呢。此时他大约是一来兢持过当,二来快活非常,不知不觉的乡谈就出来了。只是他这两句话,除了安老爷,满屋里竟没有第二个人懂。
  原来他说的这“底样卧,底样卧”六个字,“底”字就作“何”字讲,“底样”,“何样”也,犹云“何等”也;那个“卧”字,是个“话”字,如同官话说“甚么话,甚么话”的个谦词。连说两句,谦而又谦之词也。他说了这两句,便撇着京腔说道:“顾(这)叫胙(作)‘良弓滋(之)子,必鸭(学)为箕;良雅(冶)滋(之)子,必雅(学)为裘’。顾(这)都四(是)老先桑(生)格(的)顶(庭)训,雍(兄)弟哦(何)功滋(之)有?伞(斩)快(愧),伞(惭)快(愧)!嫂夫纳银(二字切音合读,盖“人”字也)。面前雅(也)寝(请)互互(贺贺)!”
  老爷便吩咐公子:“请你母亲出来。”幸亏是安太太素来那等大方,才能见怪不怪,出来合他相见。便忍了笑,扶了儿子出来,从靠南一带绕到下首,才待说话,只听他那里问着老爷道:“顾(这)个秀(就)四(是)嫂夫呐银(人)?”
  原来大凡大江以南的朋友见了人,是个见过的,必先叫一声;没见过的,必先问问:“这个可是某人不是?”安老爷见问,忙答道:“正是山荆求见。”他这一肃整威仪,乡谈又来了,说道:“顾(这)四(是)要顶(庭)樱ú危└瘢ǖ模!蓖ゲ握撸写罄褚病K底牛患彻扯ィ拱鸭沽撼虐蔡虮庇质且还;诺冒怖弦挂静坏担骸按估瘢估瘛!卑蔡耸币顾鐾蚋0眨熳昂豪瘢攘讲欢哉剩着头把儿还他个旗礼,又怕不懂,更弄糟了。想了想,左右他在那里望着影壁作揖,索兴不还他礼。等他转过脸来,才说道:“师老爷多礼!我们玉格这么个糊涂孩子,多亏师老爷费心,成全了他,一总再给师老爷道谢罢。”他只低了头,红了脸,一时无话。
  安老爷便让道:“大哥请坐,待愚夫妇教小儿当堂叩谢。”
  他又道:“底样卧,底样卧!”公子早过来站端正了,向他拜了四拜。他又答了两揖。等公子起来,他才笑呵呵的说道:“四(世)雍(兄),恭喜!恭喜!武(我)哈(合)你袜(外)涅(日)呢,叫胙(作)‘日(石)呐恩(二字切音合读,“能”也。)攻虐(玉)’,今涅(日)真头叫胙(作)‘亲(青)测(出)于蓝’哉,阿拉?”(阿拉者,可是如此之词,转问之意也。)老爷又向他打了一躬,说道:“‘此夫子自道也’,改日还当竭诚奉请。”
  列公,你看这位安老先生,也算得“待先生其如此恭且敬也”了。谁想他自己心里犹以为未足,还要叫太太带两个媳妇来拜见老夫子。太太却有些不愿意了,只得说道:“我才打发他们俩到佛堂里撤供焚钱粮去了,得会子过来呢,怎么好倒劳师老爷尽着等他们呢?先请坐下,改日再叫媳妇儿拜见罢。”安老爷见如此说,这才罢了。太太一面叫人倒茶,一面自己也就进了里间儿。舅太太迎着笑说:“姑太太,你真是个好人,直算救了俩媳妇儿一场大难!”
  按下这里。却说安老爷见一切礼成,才让师老爷归坐,请升了冠。一时倒上茶来,老爷见给他倒的也是碗普洱茶,早料到这桩东西师老爷一定是“某未达,不敢尝,”忙说:“师老爷向来不喝茶,你们快换碗姜汤来罢。”仆妇们连忙换上姜汤来。那等热天,他会把碗滚开的姜汤唏溜下去竟不怎的不算外,喝完了,还把那块姜捞起来,搁在嘴里嚼了嚼,才“浴钡囊豢谕僭诘钡亍E员咭桓銎哦醇穑戳丝矗缓孟率郑愦有淇诙锾土苏攀种剑了四折儿,把那块姜捏出去。安老爷这才合他彼此畅谈。只这一谈,师老爷一阵大说大笑,长姐儿又留神瞧见他那一嘴零落不全的牙了。敢则是一层黄牙板子,按着牙缝儿还渍着许多深蓝浅绿的东西,倒仿佛含着一嘴的镀金点翠。长姐儿合梁材家的皱着眉道:“梁婶儿,你回来可好歹好歹把那个茶碗拿开罢,这可不是件事!”说着,只恶心得他回过头去向旮旯儿里吐了一口清水唾沫。
  这个当儿,又听老爷叫取师老爷的烟袋荷包去。当下两三个仆妇答应一声,便叫那个小小子儿麻花儿去取,大家都在廊下等着。一时,麻花儿取进来,众人一看那个蓝布口袋,先恶心了一阵。且不必问他是怎的个式样,就讲那上头的油呢,假如给了剃头的,便是使熟了的绝好一条杠刀布,却又合他那根安着猴儿头烟袋锅儿、黄白加黑冰裂纹儿的象牙烟袋嘴儿、颤巍巍的毛竹烟管两下里拿着。这件东西,说书的要不费些考据注疏工夫解出来,听书的可就更听不明白了。
  请问烟袋锅儿怎么叫作“猴儿头”呢?列公,你只看那猴儿,无论行住坐卧,他总把个脑袋扎在胸坎子上,倒把脖儿拱起来。然则这又与师老爷的烟袋锅儿何干?原来凡是师老爷吃烟,不大懂得从烟袋荷包里望外装,都是从那个口袋里捏出一撮子来,塞在烟袋锅儿里。及至点着了,吃完了,他可又不大懂得往地下磕,都是一撒嘴儿顺着手儿把那烟袋锅儿往地下一墩,那锅儿里的烟灰墩的干净也是这一墩,墩不干净也是这一墩。假如墩不干净,回来再装,那半锅儿烟灰可就絮在生烟底下了。越絮越厚,莫讲辰年到卯年,便一直到他“盖棺论定”,也休想他把那烟袋锅儿挖一挖。为甚么他一天到晚烟只管吃得最勤,却也吃得最省?请教一个烟袋锅儿有多大力量?照这等墩来墩去,有个不把脑袋墩得伛偻回来成了猴儿头模样儿的吗?此他那个烟袋锅儿之所以名“猴儿头”也。
  那个象牙烟袋嘴儿又怎么是“黄白加黑冰裂纹儿”的呢?
  这就得晓得驯象所宠然一物的那个大象了。象这种畜生,他那张嘴除了水、谷、草三样之外,不进别的脏东西,所以象牙性最喜洁。只要着点恶气味,他就裂了;沾点臭汁水儿,他就黄了。怎禁得起师老爷那张嘴不时价的把他叼在嘴里呢!何况遇着赴席,喝着酒还要吃袋烟,嘴里再偶然有些倒不过窖来的东西,渍在牙床子、嘴唇子的两夹间儿,不论鱼肉菜蔬、干鲜乳蜜,都要借重这个象牙烟袋嘴儿去掏他。及至掏出来,放在眼底看看,依然还要放在嘴里咂咂咽下去。那个雪白的象牙合他那嘴牙是两个先天,怎的会不弄到半截子焦黄,裂成个十字八道?此又他那个象牙烟袋嘴儿之所以成了“黄白加黑的冰裂纹儿”也。
  然则那烟袋杆儿又怎的会“颤巍巍”呢?太凡毛竹都是一头儿粗一头儿细。师老爷那根烟袋,足够营造尺五尺金长一个粗头细尾的竹竿儿,那头儿再赘上一个渍满了烟灰的猴儿头,有个不发颤的么?此又“颤巍巍”之所以然也。
  当下众人看了这两件东西,一个个龇牙裂嘴,掩鼻攒眉,谁也不肯给他装那袋烟。便叫麻花儿装好了,拿进香火去,请他自己点。师老爷吃上这袋烟,越发谈得高兴了,道是今年的会墨那篇逼真大家,那篇当行出色;他的同乡怎的中了两个,一个正是他同案,一个又是他的表兄。只顾这阵谈,可把袋烟耽搁灭了,灭了他竟自不知,还在那里闭着嘴只管从嗓子里使着劲儿紧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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