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又对瞿思齐道:“跟我来。”
  瞿思齐被他带进了保卫科,这里有许多屏幕,每一个屏幕都映出某一间实验室里的景况,可谓一切皆在掌握之中。
  “走廊上的摄像头昨晚坏了,人手不够,还没来得及检修。”执勤的保安说,“所以只有室内的视频。”
  博士让他调出当时的录影,警报响起之前,萧晨一直在作研究,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警报响起,她惊诧地看了看,正想出去,玻璃门却猛然关上,她试着打开门锁,但失败了,只得回到桌边坐下,拿起电话,似乎是想打给谁。可是电话还没有拨通,她忽然抬起头,看向玻璃门外,门外似乎有个人,但摄像头的角度拍不到那人。萧晨认识那人,抬头对着他比画着什么,然后走到门边,刚一靠近玻璃,她整个人就飞了起来,撞翻了盛放蛋的架子,跌落在桌子后面,挣扎了几下,不动了。
  那颗蛋滚落在她的身旁,咕噜噜地转着圈,然后屏幕便变成了一片刺眼的雪花。
  整个视频就像一部恐怖电影,却真实得可怕。
  两人静立在电脑前,默不做声,气氛变得更加压抑。良久,瞿思齐说:“有人隔着玻璃门打了她一掌,杀了她。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有这等隔山打牛的本事,我一直以为那只是武侠小说里的情节。”
  “我们中心没有这样的人。”李博士顿了顿,说,“除非某个人隐瞒了自己的功夫,不过,这个人究竟是如何偷走‘件’的?门锁上之后,就算危机解除,电脑自动解除禁制,也只能从里面打开。若要从外面打开,需要门卡,门卡只有两张,一张在萧晨的身上,一张在我身上。”
  瞿思齐抬起头来看他,眼中有一丝怀疑,李博士皱眉道:“怎么,你怀疑是我杀了她?”瞿思齐没有否认,却岔开了话题:“博士,你不觉得奇怪吗?从视频来看,萧博士明明撞翻了放鸡蛋的架子,为什么我们进来的时候,架子和蛋壳却好好地摆在桌上?小偷不会干这种事吧?”
  这时候保安忽然叫道:“博士,你快来看这个。”
  二人连忙围过去,保安指着屏幕说:“这是危机解除后四十二号实验室的摄像头所录下的影像,你们看这里。”他指了指画面中的玻璃门,正好有人从门外快速走过。
  那是一个很熟悉的女人。
  萧晨。
  “不可能!”李博士叫起来,“按时间来算,这个时候萧晨已经死了。”
  瞿思齐觉得一股凉意如同蛇一般沿着自己的脊梁骨往上爬,死人自然是不能爬起来到处走的——呃,那个干尸不能算死人——那么,这个和萧晨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人又是谁呢?
  “凶手!”他和李博士异口同声,某个人杀死了萧晨,又假扮成萧晨的模样,便可以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带着“件”走出去。
  李博士立刻拿出对讲机:“保安科长,立刻封锁所有出口,绝对不能让这个假萧晨逃出去。”又对保安说:“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一旦发现假萧晨的行踪,立刻通知我。”
  瞿思齐抬头望着如同蜂巢般的屏幕,想起自己所看见的那个幻象,幻象里的那个人,莫非就是假萧晨吗?
  白小舟躺在床上,虽然打了封闭,但胸口还是痛得像要裂开一样,一个年轻漂亮的护士给她打好点滴,低头看着她的右手,她本能地将手缩进被子里:“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护士笑道:“这里的病人都是非正常人类,你已经算是很正常的了。”
  话音未落,警笛声又响了起来,白小舟吓了一跳:“又是谁逃出来了?”
  “你待在床上别动,我出去看看。”护士走了出去,房门虚掩着,这次系统并没有直接将房门锁死,想必不是什么厉害人物。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是护士回来了吗?白小舟尽力仰起头,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一个身影出现在门边。
  “萧晨博士?”白小舟说,“你怎么来了?”
  萧晨阴沉着脸,缓缓来到她身边坐下,直愣愣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博士?”白小舟觉得不对劲儿,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声,萧晨还是不说话,眼神冰冷,像在看着一具尸体。
  白小舟浑身都冰冷了,面前的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和之前的那个萧晨完全不一样,就像是个……是个怪物。
  “李博士。”瞿思齐叫住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李博士回过头来看他:“为什么这么问?”
  瞿思齐理直气壮地说:“直觉。”
  李博士不怒反笑。“有预言能力的人果然不一样。”他示意屋子里的人都出去,“昨天晚上我们接到了线报,说我们研究中心里有别国的情报人员混了进来,想要偷走‘件’。”
  瞿思齐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偷走了“件”,找不到化解危机的办法,自然就能陷中国于灾厄之中。近年来,中国日益强盛,很多国家自然坐不住了。
  “关于这个间谍,有眉目了吗?”
  李博士摇头。“我们还在排查,不过这个假萧晨一定和间谍有关。”他顿了顿,看着瞿思齐说,“不如用你的预知能力,看看这个人究竟是谁?”
  瞿思齐苦笑道:“我当然愿意效劳,不过我这本事一会儿行一会儿不行的,恐怕帮不了什么忙。”
  李博士想了想:“一般有预知能力的人,接触到某个相关的物件时,能够引发他的能力,不如试一试?”
  “可以试一下。”瞿思齐来了兴趣,“什么物件?”
  “萧晨的尸体。”
  当瞿思齐来到萧晨尸体旁时,打了个冷战,他不是没见过尸体,比这恐怖千百倍的他都见过,不过这个完全没有外伤的尸体不知为何分外吓人,他紧了紧衣领,将手伸出去,轻轻放在尸体的额头上。
  静。
  良久,李博士问:“怎么样?”
  瞿思齐摇头,李博士不死心:“试试摸她身上的掌痕。”瞿思齐转过头去看她身上的青紫色掌痕,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犹豫了好一阵才伸手过去,就在碰触掌痕的刹那,眼前猛然现出几幅画面。
  萧晨抬起头,看见一个人站在玻璃门外朝她招手,她脸上露出笑容,兴高采烈地走过去,却被那人一掌打在玻璃门上,玻璃门毫无破损,她却飞了起来。就在她落地的刹那,镜头转向了门外的人,将门外那人的脸显露无余。
  瞿思齐像受了炮烙一般将手缩回来,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李博士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了?”
  “我看到那个人了。”他脸色阴沉,眉头深锁,“是成弼。”
  李博士脸色骤变,问身边的保卫科长:“成弼在哪儿?”
  “自从四十二号干尸事件之后,就再没见到他。”
  “去找,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瞿思齐盯着尸体身上的掌痕出神,沉默良久,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叫:“不好,小舟有危险!”
  

第三部 第十章 非正常人类
  碍于肋骨的伤痛,白小舟动弹不得,只能抬起头来警惕地看着萧晨:“萧博士,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萧晨还是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她被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按墙上的呼叫按钮,萧晨明明看到了她的动作,却没有阻止她。
  这个时候,白小舟感觉到她的目光在缓缓下移,一直移动到自己的手上,盯着她的手出神。就在一刹那,萧晨的眼神变了,从之前的冰冷毫无表情变成了——食欲。
  没错,就是食欲。
  白小舟毛骨悚然,按下了呼叫按钮,然后,她看见萧晨笑了一下,嘴唇上勾,勾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弧度,那是正常人都无法做出的表情,像一张被扭曲得过了度的小丑面具。
  那一刻,白小舟终于明白,面前的这个人,不是萧晨。
  她忍着剧痛坐起身来想要跑,一直静如雕塑的萧晨也动了,以极快的速度扑过来,朝她的手咬下去。就在这时,门猛然打开,成弼冲了进来,手中拿着一把枪,想也不想便朝着萧晨一连开了五枪,枪声在这密闭的空间里尤为刺耳,来回轰响,要不是这墙壁有些微吸音功能,白小舟的耳朵一定聋了。
  萧晨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惨叫,扑倒在地,鲜血从她的身下蔓延开来,如同弥漫的藤蔓植物。
  “你没事吧?”成弼过来拉白小舟,白小舟摇了摇头。“萧博士疯了吗?还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其实萧博士已经……”成弼的话还没有说完,几个全副武装的保安便冲了进来,用枪指着他的头,大喝道:“成弼,放下武器!”
  成弼脸色煞白,一抬头便看见李博士和瞿思齐从门外进来:“你们……”
  “成弼,放下武器。”李博士冷着脸说,“你被捕了。”
  “李博士,您听我解释。”成弼惨白的脸化为铁青,语无伦次地说,“这都是误会,不,我、我这是在抓杀人凶手啊!”他往地上一指,“这个假萧晨杀了真正的萧博士,又攻击白小舟,所以我才开枪的。”
  李博士冷笑道:“你哪里来的枪?我记得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员工手册里清清楚楚地写着:研究人员未得特别允许不得佩带任何危险性武器。”
  成弼看了一眼手里的枪,忙将枪一扔:“这、我、这个研究中心太危险了,我藏着这把枪只是为了防身,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有没有别的意思还是对警察说吧。”李博士朝身边的保卫科长点了点头,“把他带下去,先问清楚情况,然后再通知上级,赶快派人来调查。”
  保卫科长将枪插回枪套里,拿出一副手铐,走过来抓成弼,成弼倒也没有反抗,一边被他拉着往外走一边喊:“我真的是冤枉的,你们要相信我啊!”
  瞿思齐看着他的背影:“李博士,你觉得他真的是间谍吗?”
  “你觉得不像?”李博士笑道,“不像就对了,间谍都是最会撒谎的人,要说他们个个都是心理学家也不过分,他们能够揣测对手的心思,想尽办法骗过对手,这是他们吃饭的本事。要是谁看起来就像间谍,那么他一定不是间谍。”
  “李博士不愧是李博士,说话这么有哲理。”在人家的地界,瞿思齐自然得适时地拍拍马屁。李博士笑了笑,转身对白小舟说:“让你受惊吓了,实在抱歉。”
  白小舟苦笑道:“我已经习惯了。不过,这位萧博士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说来话长,还是让思齐跟你详细说吧。”他让两个人将假萧晨抬出去,瞿思齐说:“这倒是有些意外,我还以为假萧晨就是成弼,原来只是同伙。”
  “堂堂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竟然混了两个间谍进来,真是耻辱。”李博士面有怒容,“看来需要整顿整顿了。”
  正说着话,护士端着换点滴的药品走了进来,奇怪地看了看众人:“不是叫我来换药吗?发生什么事了?这、这里怎么有血,谁受伤了?”
  “小王啊。”李博士说,“好好照顾小舟,别的事就不用管了。”
  话还没说完,那两个抬假萧晨尸体的保安便脸色苍白地冲进来,惊慌失措地说:“博士,不好了,尸体失踪了。”
  “什么?失踪了?”李博士闻言脸色大变,跟着他走了出去,这么劲爆的消息,瞿思齐自然不想错过,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白小舟本来也满腹好奇,却不得不躺回床上,在王护士给她换药的时候,她回想起那个假萧晨,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她不像是人类。
  但是,她的身上没有黑气,也不像是妖魔鬼怪,那么,她究竟是什么呢?
  “我们把假萧晨的尸体送到解剖室里,就放在萧博士的旁边。”保安解释道,“可是刚转了个身,尸体就不见了,真TM邪门,那尸体不会是被人下了什么药,人间蒸发了吧?”
  李博士瞪了他一眼:“净胡说,还下药呢,我说过多少次了,武侠小说里的东西不要拿到现实里来,更不要当借口。”
  保安被他骂得没脾气,只得说:“博士,我们发誓真没离开一步,就在门口说了一会儿话。”
  “没人进来过?”
  “别说是人了,连苍蝇也没有。”
  瞿思齐抬头看天花板上的通气口,李博士说:“别看了,这里的每一个通气口都上了锁,除了检修队队长,没人有钥匙。”
  “这就奇了。”瞿思齐自言自语道,“难不成此人懂得穿墙术?”
  李博士一边苦笑一边摇头:“连茅山术都出来了,茅山术的传人都快死绝了,穿墙术失传有五百年了吧,要真有这么一位高人,我倒是很想会一会。”
  瞿思齐摸着自己的下巴,压低声音继续自言自语:“不愧是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净是无法解释的怪事,才进来没一会儿,我都要以为自己不正常了。”
  床头柜上的电子钟又跳过了一分钟,白小舟闲极无聊,忽然想起外公的笔记,她从包里掏出那本古老的笔记本,原本只是想当小说随便看看,可是翻着翻着,竟然翻到了“件”,她一下子来了精神。
  那是民国二十二年,河南有个猎人上山打猎,打到了一只奇怪的鸟,它的形状像猫头鹰,却长着一只脚,生着猪尾巴。猎人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便提着它回了家。正好外公卫天磊到山里找一种珍惜的草药,到他家讨口水喝,一进门便看见屋里挂着这只鸟,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连忙问这鸟是在哪里打到的。猎人自然如实相告,卫天磊越听越心惊,叹道:“可怜啊,天下将有大祸。”猎人吓了一跳,再加上卫天磊本来就气质非凡,宛如世外高人,他自然不敢怠慢,忙跪下求问原委。卫天磊摇头说,那只鸟在 《山海经》 中有记载,是一种上古怪鸟,名叫趾踵,是一种不祥之鸟,传说它一旦出现,天下必将有大瘟疫,而打死它的人,全家必有大灾,甚至可能死无全尸。猎人吓得连连磕头,求问解决之法,卫天磊连连摇头,说无法可解,转身就往外走。猎人抱着他的双腿不许他离开,两相争执之下,院子里的老母鸡竟然孵出了一只小鸡,但它像是受了惊吓一般逃开了。卫天磊朝鸡窝里一看,窝里有一只半鸡半狗的怪物,还长了一张人脸,不由得大喜,对猎人说,你真是走运,“件”竟然诞生在你的家中,你家乃至整个天下的灾厄都能破解了。并问附近的村子里有没有算命算得特别准的人,猎人说正好有一个,是个瞎子,卫天磊叫他立刻请了来,一见到那瞎子,“件”便开始说话了:“趾踵沉于天麻水中。”说完便死了。卫天磊忙上山采了几棵天麻,熬了一大锅水,将趾踵扔进锅里煮,一直煮了三天三夜,几乎把那只怪鸟煮化了方才罢休。之后,猎人将怪鸟汤泼在门前的地上,那块地立刻隆起一个包,草木皆枯,再也长不出任何植物。
  这个故事讲完之后,外公还在下面附了“件”的简略介绍,白小舟只看了一眼便神色大变,将笔记本一合:“难道……”
  瞿思齐靠在单面玻璃窗边,看着里面正在受审的成弼,这个年轻的研究员抓着自己的头发,紧张得几乎要崩溃了,一直重复着同样几句话:萧晨不是他杀的,假萧晨他不认识,枪只是用来防身的。
  保安科长是个很高大的中年男人,隔着厚厚的制服都能看到他身上隆起的肌肉。他站在瞿思齐身边,目光锁定在成弼身上,若有所思。
  “胡科长,你觉得他真是间谍吗?”瞿思齐试探着问。
  胡科长沉默一阵说:“现在还无法下定论。”
  “如果他是间谍,为什么要杀死假萧晨?又是谁偷走了假萧晨的尸体?”瞿思齐自言自语道,“真是扑朔迷离。”
  瞿思齐觉得自己走入了一个迷宫,左右奔突,却找不到那条出去的路。
  “科长。”一个保安走进来,脸色有些难看,胡科长瞥了他一眼问:“什么事?”
  那保安看了看瞿思齐,凑到胡科长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胡科长脸色骤变,抬起头来看了看瞿思齐,看得瞿思齐像被人大冬天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小哥,”胡科长说,“跟我来。”
  他的表情太严肃,瞿思齐不知道该不该跟过去,不会一出这门,就被一群五大三粗的保安一拥而上,按在地上了吧。
  但他还是去了,也没有想象中的危险。胡科长将瞿思齐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小心地关上门。瞿思齐注意到那门上除了电子锁之外还有一把古锁,叫不出名字,但非常复杂,胡科长用一把奇形怪状的钥匙给它上好了锁,转过身来冷冷地盯着他。
  “胡、胡科长,你带我来这里有什么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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