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各位师长等久了。至于王二叔,等你……等你出来再来探望他也不迟。”
  
  张小凡停下了脚步,心中一阵难过,但终究知道宋大仁说的乃是实话,自己此刻是待罪之身,当下点了点头,对着宋大仁强笑了笑。站在一边的常箭看在眼里,低声道:“二位,如果没什么事,我们进去觐见众位师长前辈吧!”
  
  宋大仁答应一声,和张小凡向前走去,田灵儿却是皱了皱眉,道:“师长前辈?常师兄,难道还有什么别派的前辈来了吗?”
  
  常箭犹豫了一下,道:“是,天音寺来了几位神僧,此外,还有焚香谷的前辈,都来向我们询问张……张师弟的情况。”
  
  田灵儿失色,脸色刷地白了下来,宋大仁亦是眉头紧皱。
  
  张小凡默默地走上前,道:“常师兄,我们进去吧!”
  
  常箭看了看他,点头道:“好,你们跟我来。”
  
  说着,他当先走了进去,张小凡深深呼吸,迈开自己显得有些沉重的步伐跟了进去,在他后面,宋大仁与田灵儿对望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焦虑与担忧,但同样的还有无奈,只得也跟了上去。
  
  就在他们刚刚走进玉清殿的时候,原本一直坐在角落的王二叔,目光就看着张小凡的身影,这时见张小凡消失在了玉清殿里,不知怎么,也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像一个小孩般有些困惑地抓了抓脑袋,居然也向着玉清殿里走去。
  
  这些年来,王二叔一直被青云门照顾,他的疯病也从来没有好过,整日就在这通天峰上游荡,便是这在普通青云弟子眼中神圣的玉清殿,他也时常进去,不过从来也不曾弄出过大乱子,日子久了,也无人去理会他。
  
  这时候,他居然也就顺顺利利地走了进去,消失在玉清殿中。
  
  
  
  第八集 第四章 审问
  
  跨过门槛,顿时一股庄严肃穆之气迎面而来,青云门中最神圣的地方,依然如往日一般的气势雄伟,让人惊叹。
  
  巨大的大殿之上,站着坐着有许多人,但不知怎么,张小凡第一眼望去的,却都不是这些人们,而是在这个大殿的最深处,看去那么遥远的在阴影中的三清神像。
  
  大殿前方,点燃的香烛沉默的燃烧着,飘起一缕缕的轻烟。
  
  大殿正中,主位之上,德高望重、鹤骨仙风的道玄真人坐在那里,在他座位的旁边,有一张小茶几,桌面上摆放着的,赫然正是张小凡的法宝烧火棍。
  
  在他的右手边一排,是青云门各脉的首座,包括田不易在内的所有人,全部都坐在那里。 而青云门其余各脉的长老弟子,或坐或站,都在他们身后。至于他们熟悉的齐昊、林惊羽等人也都在场,而陆雪琪此刻也默默地站在水月大师的身后,旁边站着宋大仁思慕的文敏,一双明眸中眼波流动,凝视着张小凡的身影。
  
  在道玄真人左手边的,却是很多张小凡从未见过的人,有相貌慈祥的和尚,有面色阴沉的老人。张小凡目光扫去,在那一群人中只看到几个熟悉面孔,其中天音寺法相、法善也在,都恭谨的站在一位坐在最上首的老和尚身后,看来这位相貌慈祥的老僧,多半也是天音寺的神僧。
  
  常箭带着宋大仁、张小凡还有田灵儿走了过去,向道玄真人行了一礼,道:“师父,大竹峰的张师弟已经到了。”
  
  周围的人一阵耸动,目光刷的一下都移了过来,非但张小凡,连带着宋大仁和田灵儿都有些不自在。
  
  坐在田不易旁边的苏茹皱了皱眉,对他们道:“你们站过来。”
  
  宋大仁等人松了口气,应了一声走过来,就在这个时候,坐在田不易上头的苍松道人忽然咳嗽了一声。
  
  田不易脸上肌肉一动,眼角也微微有些抽搐,但终于还是冷冷地道:“老七,你站在那里,掌门真人和各位前辈有话要问你。”
  
  张小凡刚刚迈开的脚步,却像是撞到了一面墙上,生生停了下来,半晌才低声道:“是。”
  
  宋大仁与田灵儿对望一眼,向张小凡看了看,眼中都有担忧之色,但终究知道此刻不是时候,只得老老实实走到了田不易身后站着。
  
  道玄真人面无表情地向下望去,只见在两边人群之间,一个少年孤零零站在那里,眼光中有微微的紧张和畏惧,甚至连他的双手,也紧紧握拳。
  
  这个当真便是当年草庙村里那个资质平凡的遗孤吗?
  
  他在深心处,叹息了一声。
  
  “张小凡。”道玄真人缓缓地叫了一声。
  
  张小凡身子彷彿轻颤了一下,慢慢跪了下来,低声道:“弟子在。”
  
  道玄真人看着他,道:“旁边这些前辈,都是我正道中的高人,今次也是为你而来的。这位就是天音寺的主持普泓神僧,坐在他旁边是也是天音寺的神僧普空上人,还有焚香谷的上官……”
  
  道玄真人不能失了礼数,自然要把后面那些大名鼎鼎的人名都说上一遍,但张小凡却没有心思听下去了。一时之间,他的目光都落在了坐在最前方那两个面目慈和的老和尚身上,那一身金丝贴烫的红色僧袍,白眉如雪,此刻也正向着他看来。
  
  普泓神僧位列天音寺四大神僧之首,在天下素来与青云门的道玄真人,以及焚香谷谷主并列为三大高人,地位之高,远非他人可比。
  
  寻常修道之人,想要见他一面都难上加难,但此次却意外地破了百年之例,惊动无上法驾到了青云山上。
  
  不要说是张小凡愕然,便是得到消息的青云门也是惊讶不已,由此可见天音寺对着意外出现的“大梵般若”真法外传,竟是何等的重视!
  
  大殿之上,道玄真人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一片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那个跪在地上的身影。
  
  张小凡缓缓低下了头,注视着自己面前地下的青砖,深心处忽然幽幽地想着:这些和尚,便是当年和那个普智一样的人吗?
  
  远处,安静地躺在道玄真人旁边茶几上的烧火棍,彷彿也感应到主人心思一般,轻轻地有青光淡淡闪过。
  
  “张小凡,”道玄真人缓缓地道:“现在我问你几件事情,你要老实作答。”
  
  张小凡低声道:“是。”
  
  道玄真人彷彿在斟酌着语句,半晌,慢慢道:“此次东海流波山之行,有天音寺道友指认你在和奇兽夔牛交手之时所用的道法,竟是天音寺从不外传的‘大梵般若’真法,可有此事?”
  
  张小凡没有说话,顿时玉清殿上的气氛,彷彿也有些微微的紧张。
  
  田不易不舒服地转了转头,却发现所有的人都沉默地盯着张小凡。
  
  空气中,彷彿也有些什么无形的东西在轻轻地跳动着。
  
  半晌,张小凡的声音慢慢地道:“是。”
  
  “什么?”
  
  顿时,大殿之上一片哗然,虽然早也料想到了这个答案,但从张小凡口中说出之后,天音寺僧人之中却依然是神色激动,只有坐在前面的普泓、普空,包括站在他们身后的法相,脸色丝毫不变,默然无语。
  
  而青云门这里,田不易的脸色越发难看,田灵儿等人的脸色也是苍白之极。 在一片惊愕之中,只有陆雪琪望着那个沉默的身影,一言不发。
  
  道玄真人皱了皱眉,目光微微向天音寺普泓神僧处扫了一眼,却只见在众门人的激动神色中,普泓上人却缓缓合上了眼睛,摆明了暂时不会开口。
  
  道玄真人在心中冷冷哼了一声,转过对着张小凡,抬起手向着喧哗的众人示意安静。
  
  他毕竟身分非同小可,很快的无论青云门下还是其他各派人物,都安静了下来,只听得道玄真人缓缓道:“此外,还有人说,你手中的这根烧火棍,”说着,他伸手拿起了那根黑色的棒子,继续道: “上有魔教的邪物噬血珠,可是真的?”
  
  又是一阵沉默,张小凡低低的道:“是。”
  
  这一次,众人却意外地保持了沉默。噬血珠,这个充满血腥邪恶的字眼,竟然会出现在一个青云门弟子的身上!
  
  道玄真人的脸色,也渐渐阴沉了下来,道:“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说?”
  
  尽管早已经想到了要面对今日的局面,但张小凡此刻的心中,却依然一片空白,对于未知而可能受到的惩罚的畏惧,让他的身体也微微有些颤抖起来。
  
  “我、我、我……”
  
  彷彿大海中绝望却依然拼命挣扎的小舟,他茫然说着简单的话,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道玄真人面色严峻,道:“这噬血珠是怎么来的?”
  
  声音到了最后突然拔高,音调转厉,张小凡被他一喝,脑海里嗡的一声,顿时一阵混乱,终于开口说了起来,这一开头,后面的话自然就跟了上去:从小时候被猴子小灰戏耍,到后来与田灵儿一起追到后山幽谷,噬血珠与黑色怪棒突然两相争斗,最后竟变作这种形状…
  
  …
  
  大殿之上,众人面面相觑,连道玄真人和普泓、普空,包括焚香谷的那个上官老人都皱起了眉头。 噬血珠与摄魂以血为媒熔炼之事,便是他们这些修道大成之士,也是头一次听说,可见天下之大,果然无奇不有。
  
  众人或有怀疑之心的,也为数不少,但看张小凡目光微微呆滞,神情失落,却也不像说谎。
  
  道玄真人沉吟片刻,随后看着张小凡,道:“好,我姑且信你这意外熔炼之说,但在这之前,噬血珠却已然在你身上,你一个小小孩子,怎么会有这等邪物?还有,噬血珠向来吸噬活物精血,而那时又未和摄魂熔炼,你又怎么可能安然无事?”
  
  张小凡哑口无言,事情的真正原因,自然便是当初普智用佛门真法将噬血珠暂时禁制起来,而且当日普智也叮嘱他要找个无人且偏僻的悬崖丢掉,却是张小凡自己把这珠子收了起来当作纪念。
  
  而此刻说出普智,自然也就等于说出了一切,只是,这却是张小凡深心之中,深深不愿说出的话。
  
  那个慈和的老和尚,和自己其实也不过只有一个晚上的缘分,自己不过是在他油尽灯枯的时候,叫了他唯一的一声“师父”,可是这许多年来,他无论如何竟是忘不了那个人。
  
  刹那间,彷彿周围的人的目光、声音,都变得那么遥远,眼前的景色彷彿又回到了多年之前,自己面对着那个老和尚,小小少年倔强而坚定地对他道:“知道了,我死也不说!”
  
  死也不说!
  
  死也不说……死也不说……死也不说……
  
  “说!”
  
  一声大喝,声震四下,却赫然是田不易紧皱眉头,愤然站起,吓了众人一跳。只见他面色严峻之极,但目光中担忧之色越来越重,此刻张小凡已经承认了的,尽是大犯青云门和正道大忌之事,若按常理,只怕非死不可。
  
  田不易心中又惊又怒,却见这小徒弟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命在旦夕,尤其是天音寺和焚香谷的人都在此处,青云门便是有心维护,也无计可施,再这般下去,只怕张小凡真的是小命难保!
  
  无奈张小凡此刻如中邪一般,慢慢低下头去,一声不吭,其他人倒也罢了,苏茹等大竹峰的人看着他长大的,一时尽皆哑然失色,张小凡性子向来沉默坚韧,此刻在这关键时分,竟彷彿是不顾一切都不说的样子。
  
  田不易霍然踏上一步,但还没等他说什么做什么,一直沉默无言的天音寺主持普泓神僧,突然睁眼道:“田施主,有事我们慢慢商量,不要动粗吧。 ”
  
  田不易一怔,没想到普泓上人会突然开口为张小凡说话,但普泓神僧德高望重,便是连他这般青云门一脉首座,也不敢不尊重他的意思,当下只得哼了一声,坐了回去。
  
  道玄真人淡淡看了普泓一眼,眉头微皱,似有所想,随即向张小凡道:“还有,你身上的大梵般若真法,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此言一出,众人立刻紧张了起来,这其中关键,隐约牵动了当今正道两大派系私底的暗流,这个答案,必定乃是石破天惊!
  
  可是张小凡,依然沉默地跪在那里,许久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道玄真人瞳孔收缩,冷冷道:“你还不从实说来?”
  
  从头到尾,一直注视着张小凡的法相,突然垂下了头不再看他,便是坐在他前方的普泓普空,此刻也对望了一眼,眼光中隐隐有光芒闪动,也不知是想些什么?
  
  周围的世界,一片沉默,但却彷彿化作了无边巨大的无形之墙,把自己夹在中间,冷冷地挤压着。
  
  张小凡慢慢觉得喘不过气来,可是,他始终还是没有说话。
  
  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吧?
  
  “砰!”
  
  一声大响,众人吃了一惊,张小凡也抬头看去,却见是道玄真人重重把烧火棍往茶几上一拍,霍然站起,眉头紧皱,显然动了真怒,喝道:“孽障!你莫要以为你不开口,我就拿你没办法!”
  
  张小凡身子一颤,脸上神色复杂之极,但终究是没有开口。
  
  道玄更怒,气极反笑,道:“好,好,好,你这个孽障,今日我就让你……”
  
  “掌门息怒!”
  
  突然,一声呼喊从青云门弟子中发出,顿时青云门中一片耸动,众人失色。道玄真人坐镇青云垂百年之久,威势向来无人敢当,不料今日竟有人胆敢拦阻于他,此时连张小凡也转头看去。
  
  在一片哗然声中,赫然只见陆雪琪决然排众而出,走到中间,站在张小凡身边,跪了下去。
  
  道玄真人一阵错愕,水月大师也是惊讶之极,站了起来,急道: “琪儿,你疯了?快回来!”
  
  陆雪琪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但她跪在张小凡身边的身子,竟无丝毫退缩之意,那无双美丽的容颜之上,雪白的牙齿轻轻咬着淡淡的下唇,静静地道:“掌门师伯,小竹峰弟子陆雪琪,有话要说。 ”
  
  水月皱眉,喝道:“琪儿,张小凡乃是大竹峰弟子,身犯重罪,掌门自有定夺,你不要多嘴,快快回来!”
  
  陆雪琪嘴角彷彿也抽动了一下,在她身边的张小凡,此刻也分明听到了她突然沉重的呼吸声,显然在众人面前,此时此刻跪在他的身边,那份压力绝对非同小可。
  
  只是,在这个庄严而肃穆的大殿之上,在所有人陌生的眼光之中,这美丽的女子依然不曾退后。
  
  玉清殿外的山风,不知什么时候吹了进来。
  
  掠起了她的几丝秀发,轻轻飘动。
  
  张小凡凝望着身边这个女子,没有说话。
  
  “掌门师伯,请容弟子说上几句。”
  
  道玄真人向周围看了一眼,只见那些其他门派的道友目光纷纷看来,只得冷冷道:“好,你说吧。 ”
  
  陆雪琪点头道:“多谢掌门。 掌门师伯,诸位师伯师叔,我与张小凡张师弟并无深交,但在七脉会武之后,也曾与他一同下山,在空桑山万蝠古窟和东海流波山上,亲眼见到张师弟与魔教余孽殊死争斗,绝非是魔教内奸。此刻外人在场,张师弟或有难言之隐,请掌门师伯三思而行,千万不要……”
  
  “等等!”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陆雪琪的话。众人看去,却是坐在天音寺两位神僧下首,焚香谷那位复姓上官的老人,刚才张小凡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天音寺两位神僧身上,没有注意看他,此刻看去,只见他面容瘦削,身材颇为瘦长,连说出来的话,也有些尖锐。
  
  “这位姑娘说的外人,多半便是指我,还有普泓道兄、普空道兄以及众位同道吧?嘿嘿,青云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亏你们还自居天下正宗,难道连个交代也不要让我们看到吗?”
  
  道玄真人与其他各脉首座长老的脸色,顿时都难看下来,坐在旁边的苍松道人冷冷道:“上官策道兄,今日我们掌门既然决定了要在诸位面前公审此人,就是为了给诸位一个交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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