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凡听在耳中,好奇心倒被勾了起来,便也随着人流向前走去。只见周围人流纷纷聚集,过不多时,便有两、三百人在镇中心的一块石台边上围了起来。
  
  张小凡站在人群中,向中间看去,只见那石台有半人多高,看去还算平滑,上边站着三人,两老一少,想来便是刚才听说的那个镇长和李保长、范秀才这三个人了。
  
  看见人来的差不多了,石台上三人中年纪最长的一个,站了出来,向下边的镇民们招了招手,镇民们随之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等到完全安静了,那老人环顾四周,语气沉重,道:“诸位乡亲,今日召集大家过来,想必大家也知道所为何事。自从三个月前,那妖孽在镇外十里的‘黑石洞’住下,从此便不停骚扰本镇,到了最近这一月以来,更是变本加厉,夜夜俱来,掠去牛羊家禽无数,更有甚者,三日前王家父子为了家中最后一只牛而与之反抗,竟被……唉,竟然不幸死在那妖孽手上。”
  
  周围镇民中一阵叹息,少数人更有破口骂出声的。张小凡心下明白了大半,但还是不知道那妖孽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时只听镇长又道:“老夫身为镇长,却不能保一镇平安,实在惭愧。昨晚与李保长和范秀才商量之后,以为这妖孽既然非同一般,则非我等寻常人所能抵挡,不如张贴告示,请一些修道高人回来收妖,至于费用嘛!还要请诸位鼎力支援。”
  
  他话一说完,台下镇民们便纷纷道:“镇长说的有理,是当请高人回来抓妖。”
  
  “再这般下去,只怕人都要被那妖孽吃了,还在乎那一点钱吗?”
  
  “对,对……”
  
  那台上三人见镇民们大都同意,镇长也似乎松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昨晚我也请范秀才写了篇告示,那就张贴出来了。”说完向那个秀才模样的年轻人点了点头,那秀才应了一声,从怀里拿出一张白纸,上边有些字迹,走下石台,走到立在旁边一面砖墙上,贴了上去。
  
  镇民们立刻拥了过去,张小凡也跟过去看了看,只见那纸上写着:
  
  今有妖孽三尾妖狐,居于镇外十里之黑石洞中,昼伏夜出,骚扰本镇,抢掠家禽牛羊,更有伤人,奈何其妖法厉害,今特请有道高人,为民除害,小池镇愿以五百两纹银谢之。
  
  张小凡看那落款是小池镇镇民,耳里听着周围居民纷纷表示赞同。他犹豫了一下,本有心做这一件善事,但一想到刚才那镇民和镇长的话,这妖孽怕是厉害的紧,自己法力低微,打不过那妖怪倒是小事,一不小心丢了性命、更丢了师门脸面,那可是自己担待不起的。
  
  他这厢正在迟疑,忽然听见周围镇民中发出一阵哗然,忙抬头看去,登时吃了一惊,只见一个巨汉从外边走了过来,所到之处,只用手轻拨,人群便像水一般向旁边分开了去。
  
  待那巨汉走到近处,张小凡看得真切了,只见这人看去年纪倒也不大,最多二十左右,浓眉大眼,方脸阔耳,配合了他那惊人的身材,一股威猛之气迎面而来。
  
  人群之中,最高个的也不过只到他的肩膀,当真便是有鹤立鸡群之势。
  
  只见他大步走到那面墙边,仔细把那告示看了一遍,二话不说,居然就扯了下来。
  
  人群中一阵惊呼,那巨汉转过身来,向周围人横扫一眼,镇民们立刻都安静了下来。只听那巨汉瓮声瓮气地道:“我是‘金刚门’门主‘大力尊者’唯一传人石头,奉师命出来修行,今日到此,就为诸位做这一件功德事了。”
  
  张小凡怔了一下,搜遍脑海,也从没听说过这个金刚门什么的修真门派。
  
  周围人都盯着他看,这时镇长等人也赶了过来,走到这个自称做石头的巨汉面前,镇长小心翼翼地道:“这位……壮士,那妖孽可是十分厉害的,并非、咳咳,并非力气大就可以了,搞不好还有性命危险,你可要想好了?”
  
  那巨汉点了点头,看了镇长一眼,瓮声道:“你可是不相信我吗?”
  
  镇长被他巨目一盯,心下不觉有些发毛,当下硬着头皮道:“没、没有,我只是想提醒你。”
  
  巨汉转头向周围看了看,片刻之后,目光落在贴告示的那面砖墙上。
  
  “这堵墙你们有用吗?”
  
  镇长愣了一下,讶道:“平日里也没有什么用处,只是张贴一下告示而已。”
  
  那叫石头的巨汉呵呵一笑,忽然大喝一声:“让开。”
  
  声如惊雷,张小凡的耳中居然也是嗡嗡作响,更不用说其他镇民了,个个脸上失色,不消片刻,场中就让开了一大块空地,只有那巨汉站在中间。
  
  只见他凝眉横手,忽地右脚往地上重重一跺,单手结印,口里低声疾诵短咒,一声大喝:“起!”
  
  “呼”,一阵狂风,霍然从那巨汉周围发出,从众人耳边呼啸而过,几令人站不住脚,众人失色,“噔噔噔”又向后退了几步。
  
  只见金光泛起,那巨汉赫然祭出了一根通体金色的巨大狼牙棒,横在半空,金光灿灿,上边刻着二字“破煞”,看去倒有几分庄严。
  
  众人立时欢呼,张小凡站在人群之中,却皱起了眉头,他当年得普智传过“大梵般若”真法,这些年来虽然无人教导,但自己暗中修习不缀,对佛门的修真法门倒也了解一些。
  
  眼前这叫石头的巨汉祭出的这根狼牙棒,金光庄严,再看他施法手势,和当年普智倒有几分相像,只怕多半和佛门修真一系有些渊源。
  
  这件金光灿灿的金色狼牙棒,巨大无比,看去似乎比它主人还要大上一些,此时被石头御在空中,金光大放,只见石头圆睁双目,法诀一指,狼牙棒在空中呼啸一声,当头砸下。
  
  众人惊呼!
  
  “轰隆”,巨响声中,尘土飞扬,原本好好的一面砖墙,片刻之间,在他法力之下,化为齑粉。
  
  “哇……”在场镇民无不看得目瞪口呆,继而个个眉开眼笑,这巨汉既有如此大法力,要除去那三尾妖狐,自然是轻而易举。镇长首先走了出来,呵呵笑个不停,道:“石头壮士好本事,那就拜讬你了。”
  
  石头点了点头。
  
  镇长顿了一下,脸上忽地闪过一丝犹豫,随即道:“不过有一件事,还希望石头壮士能够谅解。”
  
  这个叫石头的壮汉可能说话的语气就是瓮声瓮气的,此刻依然还是如此道:“老人家请说。”
  
  镇长道:“至于那些酬劳,因为都是镇民的血汗钱,所以希望能够等壮士把妖孽除去之后,再……”
  
  不料石头听到这里,一摆手道:“不打紧的,我出门之前,师父就叮嘱我说,我们是正道人士,遇有妖孽逞凶,便当义不容辞地挺身而出,当做是磨练自己的修行。至于什么钱不钱的,不必再提了,你们只要管我一顿饱饭,我吃饱了有力气去除妖就可以了。”
  
  镇长听了大喜,还有这等便宜事情,自然再好不过。当下连连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壮士请跟我来,一定让壮士满意。”
  
  张小凡在一旁听了那石头的话,胸中不知怎么,一阵激荡,当下好生惭愧,只觉得往日里师父师娘也曾经这般教导同门师兄弟,怎地事到临头,自己竟怕事起来,真是丢尽了师父的脸。
  
  想到这里,他热血上涌,只觉得自己乃是名门正派,岂能不管这档子事,想着便要踏出一步,开口表明身分,与那石头一起前去除妖。
  
  不料他脚才提起三分,刚刚离地的那一刻,忽只听身边有个声音,带着几分焦急、几分急切,道:“啊!这位小哥,你乌云盖顶,印堂发黑,面有死气,大事不妙啊!”
  
  张小凡本来满怀信心,话到了喉咙边上,眼看着就要说了出来,做一番正义事情,不料兀地被人在耳边说了这一番话,吓了一跳,硬生生把话给噎了回去,脚下一不留神,踉跄一步,踏错地方,竟是踩到了一堆狗屎之上。
  
  这一气非同小可,张小凡跳了起来,但觉脚下发臭,虽然隔着鞋底,心里却是一阵发寒,只觉得身子都抖了一下。当下恨恨转过头来,想要看一看这说话之人是谁?
  
  只见身旁站着一个老头,须发皆白,面容清庸,看去竟有几分鹤骨仙风,得道高人的模样,让人这第一眼看去便有了几分敬意。
  
  而在老人身边,还有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扎着两根冲天辫子,生的是活泼可爱,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
  
  张小凡一时被那老人的风采镇住,倒是骂不出口了,正想着该说什么,却只见那老头看了他脚下一眼,不但没有抱歉神色,反而更是面容急迫,道:“你看,你看,这不是大大的预兆吗?”
  
  张小凡吃了一惊,道:“什么?”
  
  老头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地道:“你难道没听说过‘踩到狗屎,霉运逼身;十人九死,晦气盈天’这句俗话吗?”
  
  张小凡哑然,怔怔道:“没有啊!以前我只是听师兄们说过,是人交了极好的运道,人们才会说他走了狗屎运来着……”
  
  那老头呆了一下,连连摇头,道:“糊涂,糊涂,简直是胡说八道。”
  
  张小凡道:“怎么了?”
  
  那老头道:“既然这么说了,你平日有故意去踩狗屎的吗?”
  
  张小凡吓了一跳,想起当日在大竹峰上时,因为自己辈分最小,时常要做一些脏活,而师父田不易养的那条大狗大黄就……
  
  当下立刻连连摇头。
  
  老头点了点头,道:“那你可有看见别人故意去踩狗屎的吗?”
  
  张小凡摇了摇头,道:“哪有这回事!”
  
  “对啊!”那老头一拍手,道:“如果真有狗屎运这回事,怎有人人避之不及的道理;再有,狗屎乃是极污秽之物,臭气冲天,人人厌恶,一旦踩到,难道不是霉运,反而是好的不成?”
  
  张小凡一听之下,觉得这番话大有道理,看来以前的确是自己错了,再一想到刚才那老头的话,真个是危言耸听,忍不住就出了一身冷汗,道:“那老人家你刚才说我……”
  
  那老头皱紧眉头,上下打量了张小凡一番,直看得张小凡心里七上八下的,这才道:“唔,看来你果然是有大凶之灾,不如请到一边,待我为你看上一相,如何?”
  
  “看相?”张小凡怔了一下,这才注意到那老头手边还拿着一根竹竿,上面挂着一块白布,写着四个字:仙人指路。
  
  原来是个看相算命的,不过话虽如此,张小凡心中却没有轻视之意。原因无他,当年创立青云门的青云祖师,便也是个江湖相师,当然现在青云门中是无人会这一行了,但青云一门一向对相师十分友善,否则岂不是欺师灭祖?
  
  张小凡迟疑了一下,却发觉就在他和这老头说话的关头,那些镇民已经簇拥着那个叫石头的巨汉走得远了,当下定了定神,心想便是先让这老人看上一看,也无不可,反正刚才那镇长也说了,要请那巨汉吃饱了再去除妖,看来还有时间。
  
  想到这里,他转过头来,对着那老头道:“那好吧!烦请老人家帮我看一相吧!”
  
  那老头呵呵一笑,用手一指路旁一棵大树下,道:“那我们就到那里说话吧!”说完转身走去。
  
  张小凡正欲跟上,忽听身旁有个清脆声音道:“大哥哥。”
  
  张小凡一呆,却见是刚才站在那老头身边吃冰糖葫芦的小女孩,此刻不知为何叫了他一声。张小凡看着她红润的脸庞,极是可爱,微笑地俯下身子,道:“什么事啊!小妹妹?”
  
  那小女孩嘴角咀嚼着,吐出了几个核,看着张小凡,脸上似笑非笑,道:“你脚下面还有狗屎,很臭的!”
  
  “啊!”张小凡登时满脸通红,跳了起来,拼命抖脚,把鞋上的污物抖去。
  
  那小女孩看他狼狈模样,呵呵微笑,转过身子,蹦跳着走到站在树下的那老人身边。
  
  
  
  第五集 第五章 看相
  
  好不容易把脚下的污物抖弄干净,张小凡才转过身来,只见那个小女孩已经走到了那个老头的身边,此刻轻轻对老头说些什么,那老头听了,微微点头,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张小凡脸上一红,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二人在那里笑话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道:“老先生,请问你刚才说我有大凶之相,是何意思?”
  
  那老头眯起眼睛看了他两眼,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你天庭虽然饱满,但两颊微瘦,应该并非富贵中人,可对?”
  
  张小凡心中一下子对他多信了三分,点头道:“老先生说的对,我是农家出身。”
  
  那老头笑了一下,轻轻拍拍袍子,气度从容,道:“老夫还看你眉浓而密,直而挺,但居右眉末端有一小痣,此位乃主父母尊亲,只怕令尊令堂俱已不在人世了吧?”
  
  张小凡吃了一惊,又是信了三分,连连点头,道:“老先生你真是慧眼,我自小就父母双亡了。”
  
  那老头微笑道:“不如请小兄弟你再把手伸出来给我一看,可好?”
  
  张小凡此刻心中对其早已信了七八分,闻言便把手伸了出来,那老头微笑着正要观看,不料旁边那小女孩突然又窜了过来,一把抓住张小凡的手,张小凡吃了一惊,却见那小女孩学她爷爷的样子往他手上看了几眼,呵呵一笑,又跑了开去,只是张小凡手上却留下了甜腻腻的几块冰糖,很是难受。
  
  张小凡呆了一下,但对着小孩又骂不出口,只得自认倒霉,此时那老头递过来一张手帕,笑道:“老夫孙女顽皮,小兄弟莫怪。”
  
  张小凡苦笑一声,拿那手帕在手上擦拭干净,抬头却见那老头和孙女又站在一起,说说笑笑,不知道又在讲些什么。
  
  那老头见张小凡看来,开颜笑道:“好了吗?那就让我为小兄弟看看手相吧?”
  
  张小凡依言伸出手来,但眼睛却一直盯着那小女孩,生怕又被她捣乱,不过这时那小女孩却似乎很是安静,只在那里看着张小凡吃吃笑个不停,也不知道她究竟在笑什么?
  
  那老头看了片刻,忽地脸色一变:“哎呀”一声。
  
  张小凡吃了一惊,道:“怎么?”
  
  那老头也不多话,只用手在张小凡掌心上一指,道:“小兄弟,你可看到了自己这条命理线吗?”
  
  张小凡看了一眼,自然不知有何奥秘,茫然道:“什么?”
  
  老头面色凝重,道:“老夫看你这条命理线,非与常人一般,是在开始一初,便有一道大缺,此主你年幼时必定有一场大难,且此难极深且巨,多半你身边亲人好友也牵涉其内,生机渺茫啊!看这样子,只怕令尊令堂多半也是在此一劫数中不幸辞世。”
  
  张小凡心中一酸,此刻真个是完全相信了这个老人,涩声道:“老先生你、你真是活神仙,说的一点都不错。”
  
  那老人叹息一声,随即又道:“本来这般大难,连你也逃脱不过,但你命中有福,在此大缺位置,却有‘玉新格’框住,使之连续命理,再续生机,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张小凡此刻心中忽地浮现出普智的面容,沉默片刻,咬了咬牙,道:“那今日老先生说我还有大凶之相,不知道有什么祸福,请赐教!”
  
  那老头微微一笑,忽然间咳嗽了两声,道:“这个,这个……”
  
  张小凡讶然,道:“怎么了,老先生?”
  
  那老人笑了笑,道:“不瞒小兄弟说,老夫当年出道时,曾立下为人看相必定收钱的规矩,如此……”
  
  张小凡醒悟,连忙道:“老先生请说,要多少钱?”
  
  那老人微笑着看着他,道:“一次十两纹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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