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毫不避讳地一把拽起我的胳膊,打开车门,将我塞了进去,然后欣然关上。钻回驾驶坐,信手拉过安全带系上,手脚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甩出,车便安然有序地急速上路。
我内心充满欣慰和宁静,满脸柔和的笑,轻声问道:“什么时候通知你们领人的?”
冷欣月似乎刚从烈焰滚滚的炼狱中回到人间,那种劫后余生的快感几乎让她丧失心智,她完全忘却了我们所置身的这个人间常有那乌云蔽日的悲怆,满不在乎地感慨道:“我就说我们那美丽善良的商姐肯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嘛!呵,你说还能是什么时候通知的呢?我提心吊胆过了这么多天,得到这样天大的喜讯,我一个人哪里承受得了,当然要在第一时间和你分享了!”
冷欣月的声音中洋溢着一层淡淡的喜悦,将车厢内的氛围渲染得很是舒缓,我会心一笑,便不再说话,将视线投射到车窗外边,却用全副身心酝酿着和商诗见面时的惊魂时刻。
一段较长时间的静默以后,冷欣月又突然说了一句:“你猜,一会商姐见到你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我心里一颤,扭过头来,从侧面看向冷欣月略显憔悴的脸盘,看得出来,冷欣月虽然有一时的开心,但这一段时间的折磨应该也让她身心俱疲了,她在这些天里也没有联系我,更不敢到别墅去看我了,那天两人抱头痛哭的悲凄场景应该还让她心有余悸,所以她为了避免两人的忧伤相叠加产生更大的效应,干脆对我不理不睬,只是蜷缩在空气的另一头独自哭泣。那么我的诗呢?你有否象我们一样感觉到了难以言说的痛苦?如果有,那你的痛苦是因为彻骨的思念还是仅仅因为悲愤的思考?
我又不禁想起了和商诗的过往,心里很是酸涩,叹了口气说:“还能有什么反应呢!商诗姐那么坚强的人,她才不会象你这么娇弱呢,动不动就哭鼻子!”
冷欣月娇呼道:“切,不害羞,到底谁爱哭鼻子,某些人现在鼻头还晕红晕红的呢!”
听她这么一说,我竟然下意识地就去摸自己的鼻头,冷欣月好象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放声大笑道:“哈,怎么着,被我触动心弦了吧!不过说实话,你对商姐的痴情真地很是让我感动,我想,你为商姐做的一切,她一定是能感知得到的,她会被感动得眼泪汪汪,一会她一定会哭喊着扑入你的怀抱!”
我被欣月的快乐情绪感染,心头美孜孜的,就如同真地享受到了商诗的动人怀抱一样。不过当虚幻的愉悦感由于没有实体的支撑逐渐烟消云散之后,我回到了现实,苦巴巴地皱了一下眉头,嘴里却平静地说道:“我其实也没有为商诗姐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我不奢求她能有什么感动,能够看到她平平安安的,我就知足了!”
欣月听了沉默片刻,突然又大声咋呼道:“那可不行,我告诉你,李智同志,我以革命先烈的革命誓言正告你,如果一会商姐因为矜持不扑到你怀抱里来,你得给我拿出男子汉大丈夫的勇气,主动奔跑过去,将她紧紧揽入怀里,如果可能的话,你最好疯狂地吻她,我在旁边给你驱散围观的人群,嘻嘻!”
说着说着,这丫头自己也笑开了。
我情不自禁也跟着笑了起来,虽然心头仍然晃动着那种难以尽述的酸涩和清苦,但它已经不能妨碍我和冷欣月因为对新生活的向往所产生的喜悦之情。
车开着开着,突然减缓了速度,我的心早已坐上了火箭,怎堪如此变故,连忙大喊一声:“干什么?”
冷欣月依然故我地开了一会,车便拐向从主干道的一个小出口开了出去,这才嬉笑着说:“瞧你那猴急的样子,真是狠不得将你家商诗姐叼在嘴里了,羞不羞啊!没看到旁边那个大超市吗?你就忍心不做点好东西给你家商诗姐补补身子?你以为你吻了你家商诗姐,她就能元气恢复如初?精神粮食和物质粮食可是同等重要的哦!”
这个冷欣月,一开心起来,话也多了,象梭子一样,我听得心情大爽,松了一口气,不由得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嘻嘻哈哈笑道:“呵呵,你这个丫头,古灵精怪的,也不先说一声,尽搞突然袭击,小心我促不及防之下,招架不住,咚的一声扑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冷欣月回过头来故意瞪我一眼道:“你给我切记,今后你只能扑倒在商姐一个人的石榴裙下,如果被我发现了你身边出现另外的花裙子,我一定饶不过你的花花肠子!”
我被欣月的话勾起了心酸,想了想,不由叹气道:“哎,商诗姐一向一袭素淡的衣裤到底,不是白就是黑,她要能为我穿一次花裙子,我这辈子死而无憾了!”
冷欣月脸上瞬间动容,低头咬了会嘴唇,突然掉过头来用敏锐的目光扫我一眼,肃声说道:“李医生,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话,商姐虽然入佛了,但是毕竟她有一颗人心,我不相信人的心可以无情,只是那个让它心动的人或者让它心动的事还没有出现而已,而现在我明显地感觉到,这个人出现了,只是你得给那颗心以时间,因为它要从湖水般宁静重新变得海浪般动荡,必须有个适应的过程,你得耐着性子等候,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自觉不自觉地点点头,冲着冷欣月的方向,又好象对着那悠远飘渺的虚空,我不知道会不会是冷欣月说的那样,但愿一切都是实在的吧,在这个人世虚幻地过了三十多年,我希望这个世界现在能可怜可怜我,在我剩下的这三四十年里,分给我一块现实的空间!
在超市里逛了一圈出来后,冷欣月让我的手臂、手腕、手指上全都挂满了沉甸甸的塑料袋,以至于我都不满了,发牢骚说:“你买太多了,做一个晚上也做不完,多放几天就不新鲜了!”
冷欣月横眉立目瞪我一眼道:“我的商姐有14天没有吃到新鲜的蔬菜瓜果了,再说,我还希望她今天能够开始破戒吃肉,从此过上幸福的人间生活,这都是为你好呢,你这个没良心的!”
我张开嘴巴一句话没说出来,只好对着她苦巴巴地笑了一下,甩开大步走向前方。
我不知道,从此,我和商诗能不能过上幸福的生活!
当冷欣月的车终于逼近了看守所,我的心脏也登上了云颠。
当那个看守所的破旧院门浮现在我眼前时,我胸腔腹腔里所有的内脏都开始跳动。而我颅腔里的大脑已经开始控制不住散乱的神经。
冷欣月也没有话了,甚至声息都很微弱,下车时的身形有点轻晃,失去了原有的节奏和韵律,我明显感觉到了她的紧张激动。
我颤动着身子跟着下了车,和她并排站立在小巷旁边,迎接着冬日寒风的鼓舞。
小道上有稀稀拉拉的行人经过,而那个大院门虚掩着,门前还没有人。冷欣月抬手看了看时间,颤声说:“应该快出来了!”
我也语声抖动着说:“要…要不要给他们打个电话!”
冷欣月声音还是慌乱:“按他们通知的时间,还得要十来分钟吧!不过,不过,打打电话也好,只是我不知道他们的电话!”
我也慌了心神,说:“要不然我们直接进去找他们?”
冷欣月连忙慌张地摆手道:“千万别,在这节骨眼上,我们可不能再惹麻烦了,万一给我们定一个擅闯禁地,连带商姐受累,那我们还活得下去吗?”
我想了想,也为自己的卤莽想法惭愧不已,又想了想,便掏出手机给赵警官打电话,还好,很快他就接了,我说:“赵兄弟,我是李医生!”
赵警官愣了愣,便打着哈哈笑道:“哈,李老弟,要恭喜你啊,接到你家那位了吗?应该就要释放了,真是为你们高兴!”
我觉得无论我和赵警官有着怎样龌龊的交易,但终归他还是给了我帮助,所以我还是由衷地感激道:“赵兄弟,真地要感谢你的关照,才有我和她的今天!”
赵警官嘿嘿笑道:“李老弟,受之有愧啊,咱也没为你做过什么!要感谢就感谢老天保佑你家那位,使我们没有找到新的证据,还有就是要感谢你们那个公司里那位叫什么冷秘书的来着,做事严丝合缝、干脆利落,愣是没有让警方从帐目里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佩服啊,长得还那么漂亮,比你家商诗差不了多少,不知道有没有男朋友,李老弟自己和商诗快活之余能不能顺便牵个线搭个桥啥的,照顾一下兄弟们,嘿嘿!”
感激的话表达完毕,我也无心跟他说笑了,就强笑道:“哈,赵兄弟不居功自傲,这叫人品,有机会我可得向那个靓妹为你做个强推,不过今天还得求兄弟一个事,我正在看守所门口等着接商诗,我想给刘警官打个电话,你能把他的手机号码告诉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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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迎接商诗回家
更新时间2008-3-4 23:13:00 字数:0
赵警官想了想说:“这倒是小事一桩,不过我觉得你最好还是打办公电话,在这种场景下打手机不合适,他的手机号码和办公电话我都可以告诉你,你先打办公电话,联系不上了,再打手机,如何?”
我知道赵警官对于我向他们行性贿赂一事还心存警惕,当然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按照他的意思办。我让冷欣月帮着我一起记下了两个电话。
然后我给刘警官的办公室打电话,我刚提起电话说了一句:“喂,我找刘警官!”
那边的人就爽声说道:“是李医生吧,你在外边稍等,人一会就出来!”
我摘下手机,胸腔里开始温热,心情再次产生激荡。
我以热烈的眼神看一眼冷欣月,对这个一直在激动忐忑中的美妞点点头表示抚慰,心想,这个为商诗姐做了那么多事情的好女人,啥时候真要给她找个好男人,不过,赵警官那样的人,还是算了!
不料冷欣月却在这个当口抬头冷眼看我一眼,冷哼一声道:“你什么时候和这些当警察的开始称兄道弟了,都打成一片了,还什么靓妹辣妹的,你老实给我讲清楚,我不想让我的商姐再受任何伤害!”
我抬头望了一眼院门,苦笑一声道:“我以后再跟你说,好吗,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做对不起商诗姐的事情的!”
冷欣月跺了一下脚,疾言厉色道:“不行,你现在就得说,要不,我可放不下心!”
我苦巴巴地再望一眼大院门,没有办法,只好趁着这几分钟功夫,言简意赅将我为了见商诗不得不向警察行性贿赂的事情快速讲了出来,完了,我一再叮嘱她这事千万不能对商诗说,如果她敢说,我跟她拼命。
说话过程中,我因为羞惭难当,一直不敢看冷欣月,话毕,我才抬头去看她的反应。
让我惊讶的是,冷欣月眼睛里竟然是一片朦胧的泪花,并没有我所预料的鄙视之情,她最后眨了眨眼睛,抬袖若无其事地擦拭了一下,摇头苦叹一声道:“哎,你们这些男人啊,真是没有办法说你们!”
我甚为惶恐,赶忙又补充一句道:“刚才那位赵警察可能是在公司里查帐时见过你,想让我把他介绍给你,所以我才搪塞他说帮他向靓妹强推,那个靓妹指的是你啊,你可别乱想!”
冷欣月撇嘴笑了一下,扭头看向院门,不再理我。
这边终于应付过去,我额头上已经泌出冷汗,也把头歪了过去,调集了全部心神,开始应对院门口即将出现的那可以令人狂醉的风景。
空气静得象深谷里的一潭幽绿的池水,行人路过时的脚步声和我们微微发急的呼吸声在无声地混杂着,我甚至能够听到冷欣月手表上那秒针滴答滴答走动的声音。
终于,我迷醉的心神里有大铁门“喑呀”做响的声音传来,而我恍惚的眼神中似乎同时出现了模糊又柔和的身影,然后我的耳孔里有微弱却又洪亮的声音在喊:“家属,过来!”
然后,在我的茫然失措中,我身边并立着的那个身影呼号着奔了过去,我被那种悲喜交加的声音一瞬间激醒,眼神蓦然发亮,身不由己地也奔跑了过去。
我奔到近前,我渴望的那个怀抱里已经没有我的空间了,她完全被欣月那个丫头占据了,她之前还说要让我趁着激动的时候去主动拥抱那个人呢,哎,真是个小女人!
于是我站定,和那个正看向我的人隔空对望。她一只手搭在在她怀里一耸一耸的冷欣月的肩膀上,另一只手轻轻抚触着冷欣月柔顺的长发。而眼睛却凝望着我,眼神里是山高海深的温柔和平静。
她瘦了,清瘦的脸盘上悬挂着无尽的憔悴,眉梢眼角略显干涩,杏脸桃腮上隐约泛青,长长的秀发在头顶简单地绾了个结,原本瘦削的肩膀此时好象都快支撑不住身上那身轻柔的绒袍,在冷寂的寒风中有点几乎不能察觉的轻颤。
是啊,一个女人,再怎么坚强,被禁锢了身心,她又如何能够漫不经心地熬受这些痛苦!
望着这个我日思夜想心痛到了骨髓的爱人弱不禁风的样子,我再也无法控制那种涌上心头的心酸,眼泪就没有任何前兆地挂在了眼角,静静地流了下来。
商诗看到我这副样子,一直安然凝望着我的眼睛里有了点紧张,她突然眼角一挑,然后就给我绽放了一个灿烂的微笑,那种无边的温柔,让我倍感亲切。我知道,她是极力装出没事的样子想要安慰我,那当然,我也不能再一副悲苦凄凄的样子让我的爱人再为我担心,所以我抿了一下嘴唇,抬起袖子若无其事地抹了一下脸,然后回望着她,挤出一脸的春光灿烂。
刘警官可能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没有催促,一脸严肃默立一旁,任由我们三人在这样的状态中静静地发泄情感。好一会儿,冷欣月那丫头估计是眼泪流光了,紧贴在商诗怀里的娇小身影停止了抽动,再偎依了一会,她突然直腰站了起来,对着商诗粲然一笑,拉着商诗的手转身就要往我这边走,嘴里欢笑道:“商姐,瞧,那是谁!”
这个傻丫头,她以为我和商诗还没有倾情相见呢!
这时刘警官说话了,喊道:“喂,喂,先别急着走,这还得给我签个字呢!”
我只好跑了过去,说:“刘警官,我签行吗?”
刘警官嗫嚅着说:“李医生,这…这,还是她单位的人签比较合适!”
我苦笑一下,心里叹道,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够用法律为我和商诗的情感筑起一道护栏,然后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为她做任何事情!
冷欣月见此情景,放开商诗的手,跑了过来,朝我使了个眼色,嬉笑着把我往商诗那个方向推了一下,就拿过刘警官递过来的笔。
我知道冷欣月的意思,不过我只能苦笑,毫无疑问,我能看得出来,商诗对我是有情感的,而且经历了这么多天的隔离,再次相见,那感觉肯定又要浓郁一些,但也仅仅如此而已,那一瞬间的眼神交流我就已经明白,这种情感还远远没有转化成我希望的那种性质,甚至连热烈程度都不如我想象中那么浓烈。
我在心里一声轻叹,静静地走到商诗旁边,轻轻地说:“商诗姐,我们先上车吧,外边冷!”
说完,我不容商诗再做反应,就埋头走在前边引路,顺便洒落一路的孤寂。后边的那个身影略微有所迟缓,就悄声跟了过来。
我打开副驾驶位置的门,等着商诗走了过来后,轻声说道:“商诗姐,上去吧!”
商诗愕然地看我一眼,迟疑了一下,就轻轻地弯腰钻了进去,在另一只脚抬离地面还没有完全进去的时候,她的身形略微晃了一下,我下意识地张开臂膀前迎,还好,她坐得很稳,并没有跌出来。
我望着我自己成合抱状的双手,苦笑了一下,又悄无声息地收回,给商诗关上车门,这一套动作,正处沉思中的商诗应该没有看到。
冷欣月也已经奔跑了回来,我向刘警官挥了挥手说:“谢谢刘警官!”
刘警官摆了摆手,做了个回见的手势。
冷欣月对我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就拉开车门,钻进了驾驶室。
我心里又是愉悦又是失落,滋味混杂着,开门,钻进了后排座位。
冷欣月开心大喊一声:“回家罗!”脚底一动,车呼的一声,蹿了出去。
冷欣月这一段时间来的阴郁情绪可能刚才已经宣泄干净了,此时,只有无尽的欢欣,一路上,她絮絮叨叨向商诗汇报着公司里的情况,公事汇报完了还没觉得过瘾,又连公司同事的家长里短也饶有兴味地说了起来。商诗配合着冷欣月的欢声鼓舞,时不时也会从那困倦的形态中释放出一串轻柔的欢笑。
我则凝望着我正前方商诗那受尽牢狱之苦的美丽身形,想着要怎样才能使她遭受惊扰的身心尽快恢复,彻底摆脱牢狱困缚所带来的无形的残余影响,完完整整、原原本本地回到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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