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傅载着我沿着这个城市的北部边缘行驶,这个城市意图往北再进行蚕食鲸吞,所以沿路正在大兴土木,我看着那一路不断出现的戴着沉重钵形铁皮帽身上污泥遍布脸上枯黄腊瘦的民工,心里不由自主就被浓厚的酸涩感紧紧困住了,我冷不丁突然想起了那个晚期癌症病人出外谋生的丈夫,这个可怜的男人,他是不是就在这些人里头呢?他的妻子和孩子至今生死未卜、杳无影踪,他到底知道不知道?
车开过一个机器轰鸣的建筑工地时,王师傅突然嘀咕了一声:“这个工地就是我们公司的。”
我心念一动,忙叫他停车,王师傅愣了愣,将车减慢速度,逐渐拐向停在了路边的一块泥地上。
我们沿着一条泥路走向工地东侧的一个帆布棚,一路上,不停有正在抬钢管或者和沙浆的民工直起腰来和王师傅打招呼,我问王师傅:“你怎么跟他们这么熟呢?”
王师傅说:“哦,我以前就在这个工地上做工,后来才做的司机!”
我想了想,觉得很是疑惑,不免诧异道:“你做过工的工地怎么还没竣工呢?你当司机时间不长吗?”
王师傅愣了愣说:“这个工程是公司最大的一个工程,因各方原因陆陆续续开工大概有两年多了吧,从开工那时起,我就在这里干,大概不到半年时间吧,就去学车做司机了!”
我不解道:“你怎么就能想到去做司机呢?学车也要很多钱的吧?他们怎么就没往这方面考虑?”
王师傅面容突然变得沉郁起来,他叹了一口气后,却并不跟我说什么:“哦,我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开农用车就开得很好,觉得自己有驾驶天赋吧,后来无意中听说集团公司的车队会经常招聘司机,就冒险辞工用几年打工积攥的那些钱学了个驾照,壮着胆子去应聘了,没想到他们看我车开得很好,还真就把我留下了。”
说话间,就已经到了那个工棚处,在工棚门口,横七竖八地蹲着一片一片的民工拿着个缸子在吃饭,原来这个工棚却是个简易厨房,那些人看到王师傅,全都向他招手,而却将疑惑的眼神齐刷刷地投向我。
我快步走了过去,目光随意落到其中一个民工手里的缸子里,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我眉头不由得皱成了一团,那缸子里有两个颜色晦暗的馒头样的东西,其中一个已经被啃了一半,露出毛糙劣质的内核,而馒头却是浸泡在所谓的菜里,那菜可能是份量不够水来凑,几块发黄发酸的豆腐在水里头浮沉,还飘着几片枯黄的青菜叶子,真是看得我眼睛也跟着发黄发酸啊,这些民工们吃的东西比吃斋的商诗的食物还不如,商诗虽然也是吃青菜豆腐,但那豆腐毕竟还是纯白鲜嫩的,那青菜毕竟还是青绿葱茏的,我不甘心,又去看了旁边几个人的,唯一的变化是,有的人吃的是米饭,那灰白色的劣质米粒浸泡在水汤里的感觉就更令人鼻子发酸了。我看着这些浑身泥浆、面容干褶,年岁和我的老父亲几欲相当的乡亲们,因为营养不良而在寒风中簌簌发抖的单薄身躯,心里发苦、眼睛发涩、鼻子发酸、腹皮发紧,呼吸凝滞不畅,浑身愤懑得快挤出水来。
王师傅跟了过来后,对蹲在地上的民工们介绍我说:“这个是我们集团公司的李总!”
那些老乡们一听,全都放下饭缸,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眼神畏怯地看着我。
哎,这些可怜兮兮、老实巴交的乡民们,看来是被一贯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潘天高们欺负压制成没有血性没有骨气的奴役了。
我对他们友好地笑笑,示意他们继续蹲下吃饭,还没等他们蹲下来呢,我就听到不远处有一个恶狠狠的声音在大嚷:“喂,你们那边吃饭的,干嘛呀,这么多活呢,还有闲心聊天是不是,不想干了是不是,晚上要干不完你们就赶紧给我滚蛋。”
我循声望去,原来在那边的工地上,有一个穿戴整齐、人模狗样的监工模样的人正在对着这边狂呼滥叫,他旁边的工地上,一堆民工正在忙活。
这些老乡们听到喝斥声后,吓得赶紧蹲了下去,埋头苦吃起来。
我好奇地问王师傅:“那边的工友们怎么不来吃饭呢?”
王师傅苦笑道:“工地要求不能停工,工友们只能轮换着过来吃饭!”
我无语了,对王师傅说:“你去把那个监工叫过来吧!”
王师傅好奇地看我一眼,没问为什么,跑了过去,那个监工可能认识王师傅,很快就跟着他过来了,看到我后,小跑到我身边,对着我点头哈腰地说:“李总好李总好,看我吓了狗眼,刚才没看清,你老人家大人大量,莫要见怪!”
我心里直犯恶心,也懒得多看他了,就对他冷冷地说:“没什么可怪的,我叫你过来就说一个事,今后别给这些老乡们吃这样的东西了,到那边的餐厅去给他们订盒饭,每人至少五块钱的标准。听明白了没有?”
那个监工一听愣了半响,然后才支吾着说:“李总,你这听起来新鲜啊,工地上从来没有这个先例啊!”
我恼火道:“那我就开这个先例!”
那个监工皱着眉头苦着脸说:“可是根据预算,我们用于他们伙食费的钱每个月就是那么多啊,开支不出来啊!”
我心头怒起,气咻咻道:“你放心,我不会凭空少你们的钱,你把这个工地上工友的数量和订盒饭的发票每月给我报上来,一分也不少你的。记住,千万别给我使诈,我会不定期来看看的。”
那个监工脸上就笑开了花:“哈,有李总这句话,我们这些当下人的还有什么好说的,放心,就照您老人家的办!”
我和王师傅离开的时候,那些老乡们还在怔怔地望着我发呆,他们大概是以为自己还在梦幻里吧!
我和王师傅默然无语走了一会,王师傅冷不丁突然叹了一口气说:“哎,当年如果是李总在的话就好了!”
我听得一怔,惊诧道:“当年?当年发生什么事啦?”
王师傅可能也没料到自己会突然感叹出声,犹豫了片刻后,又摇了摇头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我的一个工友被从工地上辞退了,他干了几个月的活,却被找了种种理由不给开工钱,他几经辗转去找当年的潘总讨要,结果被他叫保安打了出来!”
我一听,顿时气为之塞,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狠不得立刻返回太平间将潘天高的尸体胖揍一顿。哎,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可生气的,这些都是可想而知的,现在这个社会大老板拖欠民工工资的事件天天都有报道,早就该麻木了。
回到公司总部后,我吼着嗓子把冷欣月叫了过来,不过看着她俏生生笑盈盈地走过来的样子,我满腔怨气顿时化作徐徐轻烟,逐渐消失了踪影。
我只好皱着眉头对她苦巴巴笑道:“昨天是不是你把我的决定告诉了商董事长?”
冷欣月歪着头说:“是啊!怎么啦?”
我有点不满道:“如此说来,商董事长授权给我,你应该是还不怎么信任我了!”
让我始料不及的是,冷欣月并没有立刻接我的话,而是突然歪着脖子直直看着我,脸上是那种颇富意味的表情。
我被她看得极不自在,脸上不知道该使用什么样的表情来应对她,顿时陷入窘境。过了半响,看她还没有罢休的意思,我无奈地抚弄了一下老脸,气恼道:“你看什么看,我的脸上有金条还是怎么着?”
冷欣月这才吃吃笑道:“我还真就想在你脸上找出金条来呢!因为我实在不明白,商姐怎么会把你找来代理她的事务。一开始我还以为你真有经商天赋,被商姐看中赏识呢!可昨天你那个决策差点没把我吓趴下。所以我就特别想在你脸上看出点什么来,看到底是什么让商姐把你找了来。我不骗你,我似乎还真就看出点缘由来了!”
我心念一动,紧问道:“什么缘由?我也很想知道。”
冷欣月眨巴了一下眼睛,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似乎是要告诉我什么了,我心里一紧,倏忽就往上提到了嗓子眼,因为我真地太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可这个可恨的丫头突然又将面容松懈了下来,打着哈哈道:“哈,骗你的,你那张枯燥蜡黄的老脸,能看出什么来才怪呢!”
我都调动了全身心的神经等着应对欣月的答案了,却哪料突然被她戏耍一番,直气得我气血翻涌,拿手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怒道:“好你个臭丫头,欺负我面善心软,不敢打你怎么着,敢耍我!”
冷欣月嬉笑着跑开道:“刚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是个被人欺负的命,本姑娘好久没欺负人了,手心痒痒呢,正好来帮助你完成你的命运。哈!”
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个冷欣月和我也不过两天的交往,她怎么就显得和我这么熟络呢,感觉她好象以前就认识我似的。而且我觉得她刚才肯定是有话要对我说,但是想了想,又不想说了,于是采取那样一种神情来打马虎眼。真不知道她心里藏着什么秘密,哎!
我叹了一口气,也不想跟她闹了,想了想后问道:“我问你,我昨天那条指令你们是不是根本没当回事,根本就没想着要去执行?”
冷欣月戏谑地笑道:“你那根本不叫指令,你那就叫玩笑,我们也只能当你在开玩笑。”
我叹了一口气道:“这样吧,昨天回去后和商董事长商量了一下,我收回昨天那条指令,但是我今天发布一条新的指令,你们必须给我执行,要再不执行,或者我离职,或者我撤你们的职。”
冷欣月愣了愣道:“你说说看?”
我以无比坚定的口气毅然说道:“你告诉那个肖总,现在我们所有在售的房子,不管是什么价位的,一律每一平方米降低一千元,这个总不为难你们吧?或许这还算是一种销售策略呢!”我的想法是,既然商诗说降价不能一下子就伤筋动骨,那我就一点一点地降,隔一段时间降一点,于悄无声息当中完成经世济民的历史使命。
冷欣月皱了皱眉头,低头想了想,又抬头眼睛晶晶亮地看我一眼,说:“要说这个嘛,仔细想想倒也不离谱,还可以考虑考虑!”
我恼火道:“什么叫还可以考虑,必须给我执行!”
冷欣月吐了吐舌头说:“哇塞,李总好厉害,我怕了…”
她话没说完,突然电话响了,她向我耸了耸肩膀,就走到外边去接电话去了。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她走了回来对我嬉笑着说:“李总,以你这么干脆利落的管理风格,你看咱今晚还办公吗?”
我啼笑皆非道:“我不办公我来办什么,来办你这个丫头片子啊!”
她一摊手挤眉弄眼道:“那我就没办法了,无法响应商董事长的号召了。”
我听得一愣,脱口而出道:“你说什么,商诗姐叫你了?”
她开怀笑道:“哈,商诗姐都叫上了,好肉麻啊,跟你说,你家商诗姐刚才给我电话说,让我晚上跟你一起去她家,你就不用找王师傅带你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可是好事,那栋大别墅也该增加点人气了,要不阴冷森然的可真不是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想着想着,我也有点开心了,就对冷欣月道:“那个降一千元的方案,你和肖总这几天再详细计划一下,各个环节都把把关,避免出现任何漏洞,今天咱们确定了这么好一个方案,任务已经完成了,怕商董事长在家等得着急,咱这就回去吧!”
有了商诗的召唤,我在这哪里还呆得下去一时半会。
冷欣月对着我两个食指蜷曲,在脸上虚空刮了一下,意思是你可真是脸皮厚不怕羞,然后清脆地笑了一声,就跑了出去。
我对着她轻快俏丽的背影咧嘴偷笑一下,想着和商诗以及她的姐妹一块生活的场景,心头升腾起无限的愉悦和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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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和商诗两姐妹一起的幸福时光
更新时间2008-2-6 12:09:00 字数:0
这个冷欣月的车开得也不错,一路跟我唧唧喳喳的说个不停,告诉我路边经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是干什么用的,有些什么特色,而手脚丝毫不受影响,车在主干道上钻来拐去,驶离城区后更是一路往前狂奔,就如同我御空而行狂奔向商诗的急切心思一样。
车在驶入那片逶迤起伏、山势崎岖的崇山峻岭之后,我突然忍不住地问冷欣月:“欣月啊,你能告诉我商董事长为什么要住在这么偏远幽深的地方吗?我真地好迷惑啊?”
冷欣月没有回头,仍然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的道路,眼睫毛动了动,嘴里却是漫不经心的口吻:“当年那个潘天高将别墅建到这里了,她自然也就住在这里了,跟她有什么关系嘛!要问你问潘天高去啊!”
这个可恨的冷欣月,这不明显拿话呛我吗,那潘天高都成为一具尸体了,难道还真让我给他的尸体打电话吗?不过一想到这里,我这心里还真是隐隐约约有点发凉,因为我又想起了手机里头的“尸体”。
我不满地嘟哝一声:“你这个丫头太刻薄了,要知道,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漆黑一团,又曾经是潘天高的地盘,你就不怕潘天高的阴魂正飘荡在这无声无息里对着你冷笑?”
说完,我还故意嘿嘿阴笑了一下,冷欣月被吓得手一颤,车就打了个歪,不过她还算机灵,又很快扳了回来,嘴里狠声娇嗔道:“你要死啊,在这样的地方说这样的话,把我吓坏了,你信不信咱们开车一起去见潘天高?”
我听得扑愣愣打了个寒战,连忙告饶说:“我的大姑奶奶,我算是怕你了,你可千万别让我见潘天高,我还是个处男呢,可不能就这样白来人世一遭!”
冷欣月听得格格娇笑起来,打着哈哈道:“哈,你刚才要吓死我,现在想笑死我是不是,还处男呢,这话你也说得出口?”
我刚才确实是一不小心道出了自己的心声,脸红了红,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可羞的,脸皮早就象城墙那么厚了,还在乎这些?所以我正了正色,以非常认真的口吻说:“不是逗你乐的,我说的是真地,你要不信,可以当场检验!”
冷欣月笑得更是花枝乱颤了,合不拢嘴道:“行了,你别逗我了,要不我的车真要飞出去了。”
我无奈摇头,心里暗自苦笑一下,不再说话。
车在黑暗中静静地蜿蜒盘旋,在这荒无人烟的层峦叠翠当中,就象一个探索未知世界的幽灵。不知道我能否将商诗这个美丽无边的神秘幽灵的心扉开启,我望着窗外浓郁的黑暗牵肠挂肚地想。
商诗好象是给我们预备好的一样,大院的铁门是开着的,冷欣月可能来过这栋大别墅也不少次了,轻车熟路地就开了进去,径直就开向了那个地下车库。车库的门也是开着的,露出里边整齐排列的汽车方阵。待冷欣月停好车出来以后,我好奇地问她:“商董事长也没有孩子,这栋别墅以前也就住潘天高和商董,加上仆人保安顶多也不会超过五人吧,却怎么有这么多车在这里停着?”
冷欣月也摇头迷惑道:“不太清楚,不过潘天高在世的时候爱搞排场,耍威风,自己会开车,还组建一个专门给他开车的司机班,每天轮着坐,而且这个司机班还搞淘汰制,每年都要测试,通过测试淘汰旧人,招聘新人,美其名曰说是要确保他拥有一个全世界最专业的车队,更摆谱的是,不仅是淘汰掉司机,连那被淘汰掉司机开的车都要被淘汰,说不定这就是那些被淘汰的车呢!”
我听得暗暗咋舌,浑身虚火直冒,赶紧低头急走,再不敢往深里头想了,怕自己怒火中烧烧坏了身子。
打开别墅的门后,想着商诗就在一条廊道之隔的不远处娉婷地坐着或者袅娜地站着,我心里又不得不兴奋起来。
我往前兴冲冲地走了几步之后,就大声喊道:“商诗姐,我们回来啦!”
后边的冷欣月一路小跑跟着,娇喘不断道:“行了行了,都在一个屋子里了,至于吗?心急吃不到热豆腐,慢点走,好不好,你要累死我啊!”
我回头嬉笑道:“心急虽然吃不到热豆腐,但是我怕慢了会被别人吃了豆腐啊!”
冷欣月往空中虚“呸”了一声,故意怪叫道:“真是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谁吃你那又酸又臭的豆腐啊?”
我开怀大笑,身形已经拐过了这条直廊,然后我的目光就瞬间放亮了,神情也跟着灿烂绽放,因为前边那扇乳白色的木门已经开启,门口俏立着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脸上笑意盈盈地在看着我前行,那当然就是我的商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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