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这个精神病医院和我们医院是有些一衣带水的裙带关系的,所以我轻而易举就打听到了张晓所在的病房。
我举着鲜花,提着水果进入病室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赵警官和吴警官也在,他们正背对着我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试图对张晓进行问话。而张晓却是一副嬉笑着的样子,右手不停地往前伸往后缩,嘴巴则在不停地一张一翕,说的什么,离得远了,听得不大真切。张晓正在专注地周而复始不知疲倦地做着那一套动作,眼光应该是突然扫视到了我的存在,神色突然大变,刚才还是嬉笑着的,猛然就哭丧着脸,眼睛里散发出惨淡的光芒,一把将被角揪了过来,倚靠在墙角瑟瑟发抖。
两位警察意识到了什么,双双回头,看到是我,略微一愣神,赵警官就打着哈哈说:“老弟,是你啊,上午正找你呢!”
我对他们点点头,来到张晓的病床前,把水果和花放在床旁的小木柜上,赵警官张嘴刚要说什么,却见刚才还在瑟瑟发抖、惊慌失措的张晓突然从被子里伸出手来,一把拿起花束的花冠,就往前伸,嘴里则喃喃念道:“换这种药好吗?换这种药好吗?”
我没料到有此一着,由于靠得太近,猝不及防之下,花束的手柄就直接戳在了我的鼻子上,戳得我鼻子生疼,眼镜都掉了下来,这张晓的力道还真够大的,好险,要是再偏一点,戳在我眼睛上,估计得有点闪失。
旁边的吴警官已经一把将张晓手里的花束夺下,并且将桌子上的水果都移开到张晓够不着的地方。张晓就又象个受惊吓的小花猫一样,蜷缩在墙根簌簌发抖起来。
赵警官对我两手一摊,无奈苦笑道:“刚才我们已经将她旁边所有她能拿得着的东西都移开了,否则她见什么抓什么,抓着东西以后就不停地做那套动作说那句话,根本就不听我们说话,没抓着东西她还虚空乱指呢,我没有来得及提醒你,实在是抱歉!”
我吸溜了一下鼻子后,说:“没关系!对了,你们找她是想问什么呢?”
赵警官愁着眉头叹道:“还不就是为了潘天高那个案子,现在案件陷入了瓶颈,迟迟不能突破,上头催得紧,压力大啊!现在你们病房又发生了这么一件惨案,我们推测,这两个案子之间可能会有某种关联,希望能从这个幸存的当事人嘴里挖掘出一些什么信息,不过,折腾了这半天,我看也是徒劳的!”
“她一点都不能配合吗?”我看着张晓惊悸的面容心酸地问。
“平静的时候还能听我们说说话,闹腾起来,就只顾着做自己的动作,念叨她自己的那句话了!”赵警官无奈地皱着眉头。
我摇头叹息道:“她可能是因为刚刚经历过惨烈的场景,现在正是情绪发作的高潮时期,也许过一段时间会平息一点的。”
赵警官略一思索,微微点头,认同了我的观点。然后就转身对着我:“对了,既然你来了,我正好问问你,我上午在你们病房那张病床下发现了一条裤衩,想必你也应该知道了,我们怀疑是潘天高的,但是你是那个病室的主管医生,我们还得问问你,有没有其他的可能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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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寻死还是觅活?
更新时间2007-12-31 9:09:00 字数:0
我犹豫了片刻说:“这个我也不好说,按理是不应该在床底下出现裤衩的,但是在那张床上住过那么多病人,谁敢担保说就没有那比较龌龊的病人,出院的时候嫌弃自己的裤衩不好,一脚就给踢进去不要了。”
赵警官笑道:“我们特意去高档内衣专卖店咨询过,这条裤衩是高档货,国外进口的名牌,一条就值几百块,而且根据颜色的退变规律,这条裤衩应该没穿过几天,颜色鲜艳、结构紧凑,井井有条,所以不应该是你说的那种情形!”
我开玩笑道:“这可没准,人家不是嫌弃它不值钱,而是嫌弃它肮脏,比如上边染了黄赌毒之类的东西!”
赵警官呵呵笑着,站了起来,对我说道:“好了,李医生,既然没有什么特殊情形可以否定那条裤衩是潘天高的,那我们基本上就认定是他的了,我们还得赶回去向领导汇报案情,就不跟你打趣了,听你的建议,我们改天再来探访这位姑娘,告辞了!”
看赵警官就快走出屋子了,我突然想起什么,脱口而出:“赵警官,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赵警官回头微笑道:“请讲!”
“你们怎么就想到了要到床底下去找什么东西?”我问出了这个一直酝酿在心头的疑问。
赵警官略一错愕,片刻后,就打着哈哈道:“李医生的思维还蛮广阔的嘛!不过抱歉,由于涉及复杂的案情,我暂时还不方便跟你讲,等将来真相大白时,如果老弟有兴趣,我可以与你细细道来。”
说完,不容我分说,就向我一挥手,和吴警官匆匆走掉了。
这还对我保密,弄得这么神秘兮兮的干什么呀?我不由得大光其火。真不知道这般警察在捣鼓什么?这么长时间了也不来问我我在潘天高的尸体上是否发现了什么。难道我的研究对他们已经不重要了吗?他们是不是有了什么重大发现?
可是他们把我当外人,不与我道来,我也无计可施,徒叹奈何!更可气的是,我旁边的这个张晓也把我当外人,刚才我进来时,她看到我,就好象如见鬼魅一样惊恐,真是伤透了我弱小的心灵,我好歹也是你的领导,带领着你在人类健康事业上也辛苦跋涉过不少时间,你现在成了疯子,难道翻脸就不想认人了?
我怨天尤人地轻叹着,找了个橘子,剥了皮,撕下一瓣来,送到张晓小嘴前,没想到这会张晓倒平静了,用水汪汪的眼睛看了我一眼,好象还闪过一丝光芒,老老实实张嘴咬住了我送过去的橘瓣,然后就吧唧吧唧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我真是看得怜爱之情大发,一瓣一瓣将一个橘子全部喂给了她,待她咽下最后一口,眼睛直直地还盯着我手里的橘子皮,我就笑呵呵地问:“是不是还想吃?”
她就嘻嘻哈哈地笑,也不回答我,脸上早已没有了刚才的惊恐之色,代替以一张神采飞扬的脸,那种调皮和轻俏,那种可爱的神情,真是让我心都碎了,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女孩,怎么就横遭不测了呢?
我再剥了一个橘子,依样撕下一瓣递到她嘴前,她张嘴叼住吃了,我看她现在这么乖的样子,心里一机灵:“莫非她已好转,何不趁机问问她试探一下?”
于是我干咳了一下后柔声说道:“张晓,你相信大哥么?”
张晓神情好象突然变得有点呆滞,眼神晃了晃,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我话语的反应。我趁热打铁道:“如果你相信大哥,那么你就将当时的情形跟大哥说说好么?大哥一定会帮助你的!”
谁知道我这话刚一说完,我递橘子到张晓嘴巴前的手指猛然传来一阵生疼,原来张晓不仅一口将橘子咬下,连我的手指也被她咬了一口,我条件反射似地缩回手指,看着手指上两排整齐的齿痕,心里已是悲凉如水,看来张晓受刺激真是不轻,短时间内想要恢复是不太可能了!我正思考着呢,张晓突然从自己的嘴里将嚼得稀烂的橘子瓣扣了出来,又是一伸一缩地,嘴里念叨着:“换这种药好吗?换这种药好吗?”
换这种药好吗?换这种药好吗?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到底是谁把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伤害成这等模样?一阵悲鸣盘旋在我心头,我不禁仰天长叹一声,站了起来,把看护张晓的一个小护士叫了进来,希望她们这对小姐妹能够彼此给予安慰。然后最后哀怜地看了一眼张晓,赶回了病房。
想着这些天来连篇累牍的不幸遭遇,一下午的工作我都没有好好安下心来,还好,好象老天知道我今天心情会格外苦闷一样,我管辖的病人竟然也都安安静静的没有来骚扰我,要不在这种状态下,碰到一个紧急病情的病人,让我去施救,非出事不可。
因为没有病人出现特殊病情,所以我这天能够按点下班,我脱下白大褂,望着窗户外边黄昏落日浸染下苍黄的尘世,心里不由自主就茫然而生一种苍凉的孤寂之感。我竟然害怕走出办公室,害怕让那些人类的光影笼罩在我身上。我甚至对那个太平间也没有心向往之的感觉了。白晶晶已经死了,我甚至还只和她说过一句话,她就死了,没有任何声息,她就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我,我没有可意淫的对象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丝安慰也就这样被无情的剥夺了!而那个清冷的太平间呢?先前我还以为可以看看岳媛作为看潘天高看得腻味时的调节,但没料想她却是我兄弟华浩的鬼妻,满腔的热情也已经彻底偃旗息鼓了,昨晚和白晶晶春宵一刻,我似乎可以心满意足了,但是我一想起她此刻已经在火葬场的熊熊烈火里变成了一团可以灰飞湮灭的骨灰,我心里就憋闷得难受,就好象被人灌了满满一肚子苦水,呼吸都是断断续续的。要说,我对白晶晶其实并没有多么刻骨铭心的的爱恋,但是那颗孤苦无依的心灵通过寻找意淫的安慰建立起来的感情又怎能轻易得到了断呢!
我该怎么办?回地面上那个房东家的棺材盒子里呆着?不去,在那个红尘滚滚的人世,那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还是回太平间?可太平间里东北角的岳媛不能看,而西北角的白晶晶已经灰飞烟灭,还去研究那个潘天高吗?这样地监牢自守下去真地能够给予我安慰吗?我单薄的躯体冷不丁打了个寒战,突然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心灰意冷。没必要了,别闹下去了,李智,难道白晶晶的死还没有让你警醒吗?你在太平间里度过了几个夜晚,白晶晶就死了,你在太平间里再这么呆下去,商诗就能来到你面前吗?白晶晶简单的死已经让你的心灵痛苦不堪,难道你认为你还能承受商诗在那个灯红酒绿的世界里复杂的活吗?一切都远去了,外边的夕阳虽然暗红如血,但也不属于你,你属于黑暗,旁边就是窗户,从窗台到地面一共十层,那就是你人生全部的距离。去吧,去到该属于你的地方去吧!
在我心灵恶魔的召唤下,我竟然不自觉地悄悄挪步靠向了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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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被胡医生点燃了生命之火
更新时间2008-1-1 12:41:00 字数:0
还好,当我颤抖着手指拨开窗户的时候,我背后有一个爽朗浑厚的声音响起,同时面前一股冷风迎面吹来,不知是热情的声音还是寒冷的秋风把我弄得一哆嗦,总之随着这一身颤栗,我脑瓜子顿时灵光了少许,人一清醒,感觉到后背早已吓出一身冷汗,如此说来,当我清醒的时候,我还是无比留恋这个尘世的。只是我到底留恋它什么呢?我不知道!
这个爽朗的声音在说:“老李啊,还没下班啊?”
我把头探出窗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幽冷的空气,然后掉过头来粲然一笑,对着胡医生说:“老胡好啊!”
胡医生看我刚才把头探出窗外老远,颇觉诧异,也快步走到窗户边,我连忙让出一个身位来,胡医生站好位置后,也把头探出去上下左右张望了一会,很是纳闷地说:“老李,在看什么呢?”
我不由得咧嘴笑了笑,用快乐的语气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一个月前妇科的那个跳楼病人应该就是从这个方位跳下去的吧!”
老李被我奇怪的话语弄得略一愣怔,然后随口答道:“是啊!挺惨的,从十六楼跳下去,碎成粉末,连手和脚都分不清了!真不知道有什么想不开的,至于把自己搞成这样吗?”
我微笑着看了胡医生一会,然后扑愣愣说道:“老胡啊,有时候你真地很难理解这么一种心态,相比于心灵变成碎末,身体变成粉末反而能获得一种快感!”
胡医生闻言,满目皆是骇然,张大着嘴巴哑然看着我,我想,他一定是察觉到了一丝什么。
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展露出阳光般灿烂的一笑,说:“老胡啊,你别怪我淫荡,我看问题的角度和你们不一样,我刚才在想,那个女病人跳下去以后,衣服肯定都摔成碎片了,那她的身体也自然就成了裸体,我刚才就是在地面仔细探寻着她裸体曾经留下的痕迹呢!”
胡医生嘴巴张得更大了,眼睛里慢慢漫上了复杂的神色,半响后,才悠然一叹,问道:“老李啊,你这阵子不是去找老婆去了么,进展得怎么样了?”
我心里一紧,眉头动了动,没有回答他,却咧着嘴巴反问道:“老胡,我想问你一句,在这个世界上,找个女人是不是挺难的?”
胡医生一愣,好一忽儿,才苦叹着摇头道:“年轻人啊,你年纪也不轻了,我想你肯定在追求女人时遇到了阻力,如果实在不行,就放弃吧,咬住青春的尾巴,莫等到人老珠黄的时候再去嗟叹流年似水,那时候你把自己杀了都来不及了!”
听着胡医生的话,我不由悲从中来,眼睛里难以控制地噙满了酸酸的液体,眼前的世界就那么模糊了。
胡医生也很伤感,耸了下鼻子,不胜凄楚地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倒可以给你介绍一个对象,模样还算周正,工作也不赖,中学教师,依你的条件和人品,她答应应该没问题!”
我苦笑道:“我的条件?老胡你没去我住的那地方看过,窄小幽暗,典型的一口棺材盒子,睡在那样的地方,我没有任何可能去产生谈婚论嫁的想法!还有你所说的人品,呵呵,人品不能当饭吃,如果姑娘不傻,说出去只能招她哼鼻子,如果姑娘傻,可别去害人家姑娘了!”
胡医生挠了挠头,道:“你先别这么泄气,总要去试一试吧,万一碰到个不傻的姑娘又不哼你鼻子的呢?这个世界千奇百怪,什么样的人没有?”
我低下头来想了一想,道:“这样吧,容我思考一段时间,我如果想好了,再去找你说,好吗?”
听我这么说,胡医生微皱的眉头舒展了好多,展颜嬉笑道:“呦嗬,还害羞啊,那好,我等着你那股羞劲过去了,咱们再来热议这件事。”
我脸红了红,其实我并不是胆怯去见这个被介绍的对象,也不是推托之词,我是被胡医生的那句“这个世界千奇百怪,什么样的人没有?”撬动了心思。我在想,我一直小心翼翼地怀揣着对商诗如履薄冰般的情感,生怕一不小心就把这种梦幻般的暗恋击碎,当白晶晶尚存人世时,我还可以通过意淫白晶晶来转移这种沉重的心情,使自己变得轻快,使这段情思能够在虚幻的云团中载浮载沉,而今白晶晶死了,我除了每天要痛惜这个意淫世界中的红粉佳人的香消玉殒,还要随时承受很有可能和商诗一辈子形同陌路永不得见那种情形的痛楚,无论如何不能这样下去了,必须痛快做个选择,无论是生,还是死,都必须有个明确了断,就去碰碰商诗这堵天然的玉壁吧,充其量,撞个头破血流,与其糊涂一生,莫如痛快一死!心中打定了这样毅然决然的主意,我浑身真地变得轻快起来。
心情冲破了愁云惨雾的包绕,我的语气也开始变得轻俏起来,我又戏谑着对胡医生说:“老胡,怎么还不回去呀,老婆在家里的床上,那身体上该冒浓烟了!”
胡医生哈哈大笑,擂我一拳道:“你这小子,自己下边的问题都没解决,还有闲心思替别人考虑,我今天值夜班,老婆的问题是解决不了了,看你好象挺闲,要不你替我去解决掉?正好把你也捎带着给解决了!”
这个老胡,跟我一向嬉笑惯了,真是口没遮拦,什么样的话都可以说,把我一个黄花大闺男弄得都不好意思了。我枯草般的脸盘不经意间飘过一丝红晕,心跳耳热之下,我还之以格格娇喘道:“还是算了吧,嫂子正值野火春风烧古城的壮年,我这一头还没开苞的娇嫩小乳猪,还没碰就融化了,哪经得起如此熊熊烈火燃烧,我还是替你值夜班吧,只有你这样的历五千年岁月而不倒的古城墙才能经得起嫂子烈火的攻城拔寨。”
胡医生更是开怀大笑了,弄得我也心情大爽,在生活中有这么个毫无芥蒂的同事,真地是一种极大的幸运。所以有时候想想,生活其实并没有那么悲苦,不经意间你就能触摸到一些淡淡的快乐,假如你对快乐的要求并不高的话!就比如,假如我并不认为在这个世界上唯有获得商诗的芳心我才能觉得快乐!但是我能做得到吗?我那时想,我甚至可以不因为只有能力租住到一个棺材盒子样的房间而仇恨潘天高,我也无法做到未能捕获商诗的芳心还平静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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