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浩也赶紧表态道:“这次你如果帮了我,以后我升上去了,好事都会尽量想着你的!老张,这次就拜托你了!”
老张头满脸的褶子有点微微闪光,凝神想了想,最后他坚定地点点头说:“华领导,李医生,你们不用说,我也会帮你们,不过我是很想将你们两个一起帮了,要怎么样才能让李医生也没事呢?李医生的敬业精神我太敬佩了,如果因为这个事,他丢了工作,那真是太可惜了!”
我感激地看一眼老张头后沉静道:“老张哥,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一点代价都不付出是不可能的了,我们只能尽可能地减少代价,对于你的配合,真地非常感谢,我的事,我再另想办法吧,你放心,没事的!”
老张头无奈地看着我们,黯然地点点头。
我和华浩告别老张头出来,在太平间的小院里,各自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华浩返身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脸上有说不出的凄清和落寞,凝望我最后一眼后,掉头决然而去。
我苦巴巴地笑笑,我知道,华浩此时心里一定有一种壮士扼腕叹息的情怀。
我静静地走回我的那个地铺,无声地躺倒,无神地望着班驳陆离的天花板上跳跃着的灵魂,希望从它们里边找到属于自己的影子。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越来越相信灵魂这样的东西了,而我现在,竟然就有一种灵魂即将脱窍的感觉。我的身体很疲累,但我的灵魂却很活跃,它好象被什么神秘力量吸引,在极力地撺掇我的肉身将它放弃。
真地,从医十余年,医者的心灵和素养已经深深地融入了我的骨髓,悬壶济世、为民除疾的情怀是我安生立命之本,如果硬将它从我身上拔除,那我也就成了行尸走肉。商诗当年爱上的李医生以及去年爱上的李医生,应该都是凭身上洋溢着的这股气概和精神感染了商诗的!
商诗来到我身旁,灵魂从我身边离去,会是怎么样一种情形呢?
也许商诗会一如既往,但我真地好希望以一种解尽民生疾苦的精神感染商诗一辈子啊!商诗两度爱上一个医生,谁又能否认她会不会有一种微妙的心理呢?
我躺在地铺上,海阔天空地臆想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心事越来越沉重的时候,太平间的小院里突然有喧闹嘈杂的声音传来,不一会,木门吱呀一声就开了,紧接着一串零碎的脚步,一片喧哗的语声,一堆人的气息,向着我这个方向贯穿而来。
不一会,前头老张头和华浩引路,有几个淡灰色白大褂装束的人抬着一个担架随后,另一群面目庄严的白大褂隔了一段距离殿后,齐齐拐进了我所躺卧的这一条尸廊。
我骇然失色,连忙翻身坐起,慌乱地看着来客们前行的脚步。
很快,华浩已经来到了我面前,无比凄凉地看我一眼,没再理我,指挥着老张头打开了潘天高尸柜的门,那几个淡灰色白大褂好奇地看我一眼,就手脚麻利、训练有素地将潘天高抬了出来,放到了担架上。一人一个手柄,二话不说,转身就走,端的是雷厉风行。
老张头随着这些人出去了,华浩却凝立一旁,默然不语,很快,那群压后的白大褂也稳步走了上来,我随意抬头一看,当目光落在其中一个人的脸上时,我惊呼一声,身体从地铺上弹了起来,眼珠都快爆出来了。
我看到了科主任,他阴冷着脸,寒意森森,望而生畏,我无法抵御,浑身都在颤抖。
在科主任的旁边,依次是高院长、肖院长、医务处处长等一干院领导。
我象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脸上全是羞惭,根本无法面对他们冷竣锋锐的目光,将头低垂到了胸口。
没有一个人说话,华浩也只是恭立在一旁,在此种情况下,他对我无能为力。
时间就象凝固了一样,气氛沉重得让人揪心。
好一会,我听到有人咳嗽了一下,然后,齐唰唰的脚步声就再次悠然响起,却是在逐渐隐退。
感觉到他们已经离开一定距离,我才敢抬起头来,然而,科主任却并没有走,我的视线立刻触碰到了他那两道凌厉的目光。我吓得赶紧低头时,却听到他冷冷地说:“你啊,我的脸让你丢尽了!”
甩下这一句话,他一转身,走了。
我的心一阵生疼,似有千万根钢针在扎一样。
凝立多时的华浩悠然叹道:“走吧,高院长示意我带你去见他!”
我无望地点点头,我知道自己见不见院长都无所谓了,关键为了华浩兄弟的前途,我还必须去进行一番表白。
默然跟在华浩身后,穿过院区,来到行政办公楼,自从陷入商诗的迷案,已经好久没这么悠闲漫步在医院里头了,我竟然没来由感觉到了一点轻快。
华浩将我带到了高院长的办公室,他就回他办公室去了。
我战战兢兢地立在高院长的面前,浑身都不自在。
高院长给我倒了一杯水,示意我坐下。
我小心翼翼地在他办公桌前的沙发上坐下。
高院长端坐靠背椅上,先是定定地看我好一会,我如同芒刺在背,酸麻痒痛,很是难受。
高院长眼里锋芒闪烁了一会后,突然语重心长道:“李大夫,你可是我们医院难得的人才,外科重点培养对象,我真地无法理解你怎么会做出这等不雅的举动来,你到底是基于什么想法?”
我无奈苦笑道:“对不起,高院长,我就是觉得潘天高死得太古怪了,所以才产生了要到太平间去研究他的尸体的想法,动机很单纯,只是没有向院里审批,这点我要说抱歉!”
高院长厉声道:“研究尸体,亏你想得出来?你作为一个临床大夫,治病救人是你的本职工作,要你去研究什么尸体?而且你还以请病假为由,一头扎在这尸体上了,你心里还有没有医院制度?简直太荒唐了,都让人难以理喻!”
我心里一阵发苦,他们不懂得我对商诗的感情,所以不怪他们不理解我的行为,不过我却不能对他们这么说,所以我只是重复说:“高院长,对不起,我真地只是单纯地想着要将潘天高死亡的原因搞清楚,很多事情考虑不周,还请领导们谅解!”
高院长气恼道:“你还有没有脑子,有这么不计后果地盲目从事的吗?难道你不知道他是潘天高吗?你的行为给医院造成的影响会有多大你知道吗?”
听他这么说,我就不乐意了,我不加思索就说:“潘天高怎么啦?不也就是两条腿两只胳膊的一个人吗?死了之后,不也就是一堆肥肉吗?你们怕他,我可不怕他,我在太平间里,在他的尸体上指指戳戳,想怎么研究他就怎么研究他,我只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不管他是谁!”
高院长气得浑身哆嗦道:“你,你,你还嘴硬,怎么可以这样说话,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我怕气着他,只好软了下来,说:“高院长,我为我的行为给医院造成的影响向你道歉,但是你今天找我来,目的是为了什么呢?”
高院长恼火道:“我本来不太相信你会仅仅因为研究尸体将尸体从家属手里扣留下来,我认为你一定有着其他什么想法,我想让你跟我说清楚,你要知道,如果你不能对你的行为给出充分的理由,你自己面临的处境会是什么,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我心里无奈悲叹,嘴上轻巧地说:“高院长,我知道我的行为难以让人理解,但我真地只是这样一个想法。我那天听说潘天高的家属去太平间处理尸体去了,就立刻奔跑到太平间,对她进行了苦口婆心地劝说,终于让她信服了我可以帮助她找到潘天高的死因,将尸体留在了太平间。后来我又欺骗了太平间的管理员张根师傅,说我奉医院的指令来太平间研究潘天高的死因,要他配合我的工作。我跟他关系一向很好,所以他根本就没怀疑,还给我在太平间搭了个地铺。后来我就经常住在太平间了,一直到今天被你们发现。我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向院领导隐瞒,应该向领导申请才是。可是我又怕你们不批准我的要求。所以我就干脆偷偷摸摸自个行动起来,将医务处和院领导一直蒙蔽在鼓里,想来真是惭愧,对不住院里,我甘愿受罚,怎么惩罚我都接受!”
高院长反而更生气了,呵斥道:“你怎么还这么说?你这样的理由能说得过去吗?你让我怎么去向院办公会解释?我管理的医生竟然跑到太平间去研究起尸体来了,荒唐,太荒唐了!”
我皱着眉头无奈道:“那高院长,我真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就是这么荒唐,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高院长肺都气炸了,手往桌上一拍,想要跳起来大吼,可能考虑到形象,还是生生克制住了,眼里寒光闪闪地看着我,半响后才说:“你真没有什么要解释的了?”
我无奈地耸耸肩膀,摇头茫然道:“没有了!”
高院长失去了斗志,再也没什么脾气,手一挥气恼道:“那行,你出去吧!”
我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躬声退了出去,出门的一刹那,心情失落得如同狂风中漫天飞舞的枯叶,载沉载浮,没有着落。我在想,我的医生生涯是不是就要这么结束了!
我惶惶然地来到太平间,开门进去,自然而然走向我的那个地铺,机械地步行向前,拐进尸廊,一直都快走到内墙壁底下了,才猛然意识到那个地铺的位置早已经走过了,怎么就一直没有感觉到它们的气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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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被赶出太平间
更新时间2008-5-15 12:45:32 字数:0
我惊慌地回头转身,摸索到原来的地铺所在的位置,才发现那两个地铺已然不见了,只是在太平间地板上印上了一深一浅两块灰白色的痕迹,象两块席卷了几千年时空的裹尸布。
我心里一阵发冷,头脑一阵发热,脚底一阵发虚,奋不顾身地跑出太平间,在老张头的值班室外大喊道:“老张,是不是你干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张头应声从门里走了出来,脸上有点凄苦,手上却抱着一床棉被,长叹一声道:“哎,李医生,对不起,上头的指示,我一个小小的尸体管理员还能怎么着?你也知道我的处境,希望你能理解!这是属于你那床上的东西,你抱回去吧!”
我看着老张头疲惫的神情,心里一阵酸涩,逐渐从一时的情绪中缓解了过来,默默走了过去,从他手里接过被褥,凄然地看他一眼,感伤道:“老张哥,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老张头摆摆手说:“李医生,这是说哪里话,咱老哥俩永远都是朋友,你以后来太平间,只要不带着研究尸体的任务,只管来去自由就是!”
我咧嘴笑了笑,想以前,老张头巴心巴肺希望我能来太平间研究尸体,现在事情一出,风向全变了。
我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来太平间,不过,白晶晶和我的老乡亲们还在这里,我真地有点舍不得她们呢!我以后一定还会不定期地来看她们的。不管怎么说,虽然被从太平间赶了出来,但我这段坚苦卓绝的太平间岁月还真没有白呆,先是追求商诗获得成功,后又解救商诗获得成功,怎么着,都值了!
我手里抱着被褥,回头对老张头和太平间点了点头,算是对他们进行了告别,然后,我毅然走向大铁门,出了大铁门后,我控制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太平间的木门,心里那种依恋的感觉真地很浓厚,我知道,我对太平间算是产生感情了!
我不由苦笑,一咬牙,心里依依不舍,身体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它。
我再次回到了租住的那口棺材盒子,叹人生多艰啊,命运转了一圈,我终究还是逃脱不了睡这口棺材盒子的厄运。
房东阿姨正好又在厨房忙活着,这些天来,我晕头转向,已经没有什么时间观念了,根据客厅里暗黄血红的光线,此时应该已到黄昏,所以房东老太应该是在准备着晚餐。
大约在一年前,我回来收拾东西准备入住太平间时,看到的也是这样一副场景,现在我终于从太平间打道回府了,房东老太的生活似乎一点都没变,而我却有从冰火中重生的感觉,想起来真是让人唏嘘感慨啊!
房东老太一抬头看到我抱着一捆被褥愣愣地走在客厅里,脸上好不诧异,冲着我热情地招呼道:“李医生,你这是从哪里回来啊?铺盖卷不需要了吗?对了,你那女朋友这一阵子怎么也不过来了啊?还挺想她的呢!”
我微苦地笑笑说:“阿姨好,从今天起,我又住回来了,所以她就不过来了,这房间太小,住不下两个人!”
房东老太脸色暗了暗,叹了一口气道:“哎,也是,房间太小了!真地挺难为你们小两口的,谈情说爱、结婚生子没个房子真是够残酷的,也不知道怎么能帮你们!”
我平静地笑说:“谢谢阿姨关心,你能将这个阳台租给我就已经是帮了我很大的忙了,如果当初没有你的热心帮助,我可能就住到大马路上了,先把命保住,至于结婚生子,对于我们买不起房子的人来说,算是奢侈消费了,没有就没有吧,人生难免经历苦苦挣扎,忍一忍就是一辈子,没关系的!”
房东老太苦笑道:“傻孩子,怎么能这么悲观呢!生活再艰苦,阿姨不也这么挺过来了!要有信心,将来会越来越好的!”
说着话,我已经来到了棺材盒子里,我将罗萍的被褥席卷起来,塞到墙角的缝隙里,占去了狭小棺材盒子的一定空间,这让我心里有点憋屈,不过我又不忍心将她的被褥扔掉,所以还就只能这样将就着过吧!
我在静静地整理我自己的床铺时,房东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喊道:“李医生,你稍等会,我多做几道菜,给你接风洗尘,欢迎你回家!”
我心里感觉到了一点温馨,和商诗同居时享受到的那种温暖和甜蜜又在我的心湖里活跃起来,哎,其实还是那句老话,我对生活的要求并不高,一套可以容身的房间,一个愿意和我生活在一起的女人,足矣!
我轻快地回应了一下房东阿姨,向她表明了我对生活的向往和感激。
收拾好床铺后,我静静地躺在棺材盒子底,尽量四脚八叉地伸展开,找到了那种久违的感觉,那种在令人窒息的空间里谋取畅快呼吸的感觉。
一会儿,房东就喊开饭了,我连忙起来,走到客厅里,发现房东的儿子正在挪动桌椅,看到我后,稚嫩的眼神闪过一丝惊讶,接着才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叔叔好!”
我过去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对他表示友好,不由想起了那个不知道现在在哪里孤苦伶仃的福娃,心里就酸涩如潮了!
和房东及她的儿子围坐一桌吃饭时,房东不停给我夹菜,劝我多吃点,我控制不住就又想起在大别墅里商诗不停给福娃夹菜的情景,心里泪哗哗的,眼睛都湿了!
真地有一股好强烈的迅速回大别墅的冲动,不过,我还是决定在太平间附近等到潘天高的尸体回巢再说。
饭后,我在客厅里陪着母子俩看了会电视,就以犯困为由回了棺材盒子,一躺下去,就迫不及待掏出手机给郑律师打电话。
郑律师总是那么业务繁忙,拨了好几次,都是占线,后天就要二审开庭了,成败全在此一举,不知道这个郑律师是不是在忙活这个事。
最后终于拨通了,我还没张口呢,郑律师的话就连珠泡般响起:“李医生啊,你是不是要问尸体鉴定的事啊,别那么性急,一切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不过啊,我把人家鉴定所的同志们折腾得正点下不了班,这个人情,你将来可是要还的哦!”
听郑律师欢声笑语的样子,我感觉到了一丝欣慰,连忙表态说:“这个肯定没问题,而且不只是人情,还包括郑律师的救命之恩情呢!”
郑律师开心笑道:“李医生言重了,还是那句话,受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我们干律师的铁律,谈不上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倒是对于李医生对我工作的大力配合要表示感谢,你不过只是我当事人的男友而已,当这么多年律师,还没见过可以为当事人女友舍命舍财到如此程度的人呢!”
我颇为自得的一笑,感受着郑律师语气里胸有成竹的气息,心基本上放了下来,想了想说:“郑律师,别嫌我罗嗦,我还是想问问,尸体鉴定现在进展到什么程度了,他们不会做出不利于我们的结论吧?”
郑律师顿了顿后突然爽声大笑道:“哈,李医生太小看我了吧,我老郑纵横刑场几十年,多少罪无可赦的杀人犯都被从断头台上拉了下来,还能让一个蒙冤入狱的弱女子含冤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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