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那也好,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你妈妈醒过来。”阿海父亲果然不再坚持。
  病房的寂静被小雨妈妈轻轻的呻吟划破。
  “妈!”小雨起身走到床头轻声地唤着。
  小雨妈妈缓缓地睁开眼睛,吃力地看着周围的我们。
  “你们……都来了啊。”小雨妈妈的声音很轻。
  “你别多说话,刚动完手术,多休息。”阿海妈妈关心地帮小雨妈妈把薄被子往上面拉了一下。
  “你们都不上班,下午特地……”小雨妈妈依然很费力地说。
  “下午你动手术,大家都知道,所以啊,我就是代表。上午我报了个到就和领导说了,他们说晚些时候来看你。”阿海妈妈解释。
  “妈,你休息吧,别说话了。”小雨关切地说。
  小雨妈妈点点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你看,小雨,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们出去吃点东西?”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是我提议吃饭,或许我是担心如果误了点吃饭,我的胃会承受不了。
  “哥,你们去吃吧,我在这里陪我妈妈。如果可以的话你们回来的时候随便给我带点东西好了。”小雨不肯出去,我想这时候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不愿意离开她妈妈的。
  “好吧。”我不再坚持。
  如同阿海妈妈说的一样,晚上小雨妈妈单位的同事都来看望她,来来去去也折腾了几个小时,等最后一拨探望的人走的时候,阿海一家也起身告辞。
  等人都走光了,我和小雨开始收拾东西,而小雨妈妈则靠在床上睡着了。
  病房里面一共有三张床,每个房间都是三个床位对应三张沙发,看来我和小雨今天就只能挤在靠墙的那张沙发上休息了。
  或许是小雨累了一天的缘故,还没有到九点她就已经哈欠连连了。
  “小雨,你先休息会吧。”我站起来把沙发让给小雨。
  “哦,那你怎么办?”。
  “我……我现在还不想睡觉。我去楼下看看电视。等我想睡觉的时候我会想办法的。”我知道楼下有电视,或许我可以在那里磨蹭一段时间。
  “可是……”小雨不同意。
  “好啦。”我打断她,“就这么说定了,赶快休息,后半夜是你值班。”
  果然我这么一说,小雨就乖乖地躺下睡觉了,或许她真的认为我后半夜会叫她起来轮班呢。
  我笑了笑。
  那怎么可能。
  第二天早上,当我小睡了一会醒来的时候发现小雨已经不在沙发上了。
  小雨是不是去买早饭了呢?我刚站起来,就发现早上没有吃东西,胃开始发疼。
  我拿了毛巾去洗漱,才到卫生间,我就忍不住干呕起来。由于胃里面一点东西都没有,所以这样的干呕是非常难受的,我感到整个胃都要翻出来了,却没有任何东西能响应呕吐这个动作。
  我无力地蹲在地上,拼命地抵抗着翻胃的难受。很长时间才站起来,我从镜子里面看到自己苍白的脸上已经满是冷汗了。我两手撑着水池的边缘,根本无力去拧水龙头,这样的情况可能要持续好几分钟。
  等到呼吸平复了,我才开始慢慢地洗漱,然后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病房。或许在其他人看来此时的我更像是在这里住院的病人。
  “哥,你怎么了?”我也不知道小雨什么时候回来了,但是我知道她看到的是一个疲惫地坐在沙发上一手捂着胃,脸色苍白的我。
  “哦,胃有点不舒服。”我简单地回答。
  “你不要吓我啊,哥,你这个样子还说是有点不舒服。”小雨焦急地放下买回来的早饭,坐到我身边,摸了下我的额头。
  这时候我已经没有力气做其他事情了,我只感觉小雨的手很温暖,也很柔软,或许她的感觉就是我冰凉的额头和上面黏黏的冷汗。
  “你药带了吗?”小雨赶紧问。
  “嗯。”确实,我来的时候已经把药带上了。
  “先吃点东西,然后吃药吧。”小雨递给我一袋热豆浆,帮我插上吸管。
  “你似乎要照顾两个病人了。”我贪婪地吮吸着热豆浆,感觉一股暖流流到了我的胃里面。
  在喝了半袋豆浆后,我把药吃了下去,期待能够好转。
  尽管我们说话很小声,但是小雨的妈妈还是醒了过来。
  “不要提这件事情,知道吗?”我轻声和小雨说。
  小雨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哦,你脸色不好看。”小雨妈妈也看出来了。
  “呵呵,我这是饿的。”我勉强提起精神,“你身体感觉怎么样?”
  “今天精神多了。”小雨妈妈今天看起来确实比昨天要精神得多。
  “妈,我帮你擦把脸。”小雨已经帮她妈妈把毛巾搓好了。
  小雨的妈妈今天还是不能坐起来,我尽量坐到她看不到的地方,因为不想让她看到我苍白的脸色。
  “哥,一会你也去看一下医生吧。”小雨走到我面前,轻声说。
  我点点头,看来我也不得不去看医生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
  “呵呵,阿姨,小雨责怪我把她买给你的豆浆给喝掉了。”我率先“告状”。
  “哪里,你乱说!”小雨急得脸都红了,还瞪了我一眼。
  “小雨,你怎么……”小雨妈妈尽管知道我是在开玩笑,但是还是习惯地责备了一下小雨。
  “好了,阿姨,开玩笑的。”我连忙解释。
  看来小雨妈妈这次手术后恢复得还不错,只是我的胃病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发作了。
  中医诊室里,一位年迈的老医生为我把脉。
  “你颈椎不好,心律不齐,这段时间胃气湿寒,另外……”老中医一下子说出了我很多毛病,就仅仅是把了一下我的脉象。
  “还有另外什么?!”我有点急了。
  “还有暑气。”老中医不慌不忙地说。
  对于中医寒热干湿的理论我是异常钦佩的,我国传统中医的博大精深非吾辈凡骨所能洞详。
  经常伏案工作和长期开车确实让我的颈椎不如以前灵活,心律不齐,公司体检的时候医生也和我说过,至于暑气我就无从考证,但是我仍然深信不疑。
  “那医生,你看……最近我的胃特别不舒服。”我把胃病的基本情况和医生讲了。
  “胃病主要还是靠调养,平时吃点馒头,这种土方子还是有效果的。我这里给你开个方子,也是帮你调理。记着胃病主要是靠调养的,如果没有必要的话尽量少吃胶囊之类的药物,对内脏损伤比较厉害。”老中医熟练地写了一张处方给我。
  “哥,怎么样?”小雨见我进来,马上过来拉着我的胳膊小声地问。
  “一会说。”我简单地会意小雨这里不适合说这个话题。
  果然,小雨的这个举动引来了阿海父亲的不满,显然在他看来小雨的这个动作过于关心和亲昵。
  “怎么了?小雨。”小雨妈妈也连忙问。
  “阿姨,没什么事情。”我赶紧回答。
  而小雨还一直拉着我的胳膊,我知道她的关心,心里暖暖的。
  虽然说我是特地来这里看小雨的,但是在小雨妈妈看来我是来出差的,所以我不得不经常在外面转转,说是办事情去了。由于胃痛,所以下午我选择了回酒店休息。
  我和宾馆的服务生说了很长时间这个中药怎么熬,服务生才明白地向我点点头,拿了我的药去煎了。其实我只是把医生告诉我的重新说给服务生听,若是让我自己做我是怎么也做不好的。
  想到自己已经两天没有洗澡了,赶紧冲进卫生间享受了一把清爽。然后去楼下随便吃了点东西。等我返回房间的时候药还没有送到,于是只得在床上蹂躏电视机的遥控器——一遍又一遍地翻电视节目。
  一个多小时后,我的药才送过来。服务生用保鲜膜将药盖好,生怕中药的味道在楼道里留下浓重的气味。
  良药苦口,莫过于此。我挣扎着喝完一碗药后马上冲到桌子旁边,大口喝水,然后虚脱地躺在床上蒙蒙眬眬地睡着了。
  这辈子第一个十年吵醒我睡觉最多的是我母亲,第二个十年吵醒我睡觉最多的是闹钟,而第三个十年吵醒我睡觉最多的就是电话。估计下一个十年吵醒我睡觉最多的会是我的孩子。
  嘈杂的电话铃声肆无忌惮地在我安静的房间里叫嚣,职业习惯迫使我睁开困顿的双眼,抓起手机接电话。
  “兄弟,我们惹上麻烦了。”对面是四眼极度气馁和无奈的声音。
  麻烦?!
  能让四眼如此沮丧的麻烦看来是一个大麻烦。我的睡意一下子被挥出我的身体。
  “到底什么事情?!”我坐起身来紧张地问。
  “不怎么好说。”四眼支支吾吾,我想看来是和我有很大关系了。
  “和我有关系?还是你又犯了什么错误?”我连忙问他。
  “和你我都有关系。”我仍然找不到头绪。
  “你说!”我简单的两个字让四眼感觉到了力度。
  “唉——”四眼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感觉事情不是很妙,这样的前奏意味着出了很大的问题。
  来小雨家乡的这几天,虽然有小雨妈妈的事情,也有胃痛的侵袭,但是工作上的事情我确实是放松了很多。四眼如此气急败坏地给我电话,我得要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
  我点起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你说吧。”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
  对面传来打火机的声音,显然四眼也开始点香烟了。
  “你能冷静地听我说吗?”四眼突然这样说,让我本来渐趋冷静的心情又一次翻涌。
  我没有说话。
  “是海棠。”四眼简单地说了三个字,就是这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我全身一颤,拿着香烟的右手开始不听使唤地颤抖,烟灰直直地落到了白色的床单上。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因为我全部的猜测都在工作方面,一点也没有想到海棠。四眼突然提到海棠,我猛然想到海棠是我这段时间生活中最不确定的因素。
  过了很长很长时间,我才回过神来。
  “海……棠,海棠出什么事情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我的全身。
  “我已经开始后悔和你说这件事情了。”四眼看我这样的反应,不禁在那边苦笑。
  “那你到底说不说!”我的情绪几乎已经不受控制了。
  “海棠……沾染了毒品。”四眼终于还是说了出来,“你别激动,你千万别激动啊!”
  电话的那头,四眼比我激动得多。
  海棠吸毒,这我是老早就知道的,我突然想到原来四眼他们都还不知道,他们甚至认为我也不知道,所以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定非常震惊。
  “喂,臭小子,你出点声音好吗?别吓我。”四眼见我不说话,他有点慌了。
  “然后呢?”我平静地问他。
  “然后?你还希望有然后?!”四眼显然不理解我会在知道海棠吸毒以后还问这样的问题。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直接问他。
  “海棠自己说的,当然不是对我说,而是对琼说的。”四眼的这个回答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她自己说的?为什么?”我接着问。
  “等等,你事先知道这件事情对吗?”四眼避而不答,反过来质问我。
  “是的。”我简单的两个字。
  “难怪你如此镇静。”四眼叹了口气,“既然你知道,你就应该告诉我们。”
  “真是对不起,兄弟。”我无由地一阵内疚。
  “我能理解,你还爱着海棠。”四眼淡淡地说。
  我不说话,因为我不知道是应该承认还是否认。
  “好了,既然你知道,那我想或许我不用和你说其他的了。”四眼准备挂电话。
  “也许你还在生我的气,怪我没有告诉你们,但是我只是想说,如果你看着海棠痛苦地近乎哀求地请你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其他人的时候,你也不会说出去的。”我把事情的原委和他简单地说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四眼自言自语。
  “可是海棠现在为什么又主动和琼说呢?这我无法理解,按照海棠的性格她是不会这样做的。”
  “因为她希望我们帮助她在半个月内把毒戒掉,即便戒不掉,至少也要得到很好的控制。”四眼解释。
  半个月?为什么是半个月。
  “为什么是半个月?”我也这样直接地问四眼。
  “还是琼告诉我的,我当时也这样问琼,但是琼也不知道。其实琼也问了,海棠只是说和她的工作有关系。”
  工作?海棠曾经和我说过,她因为有毒瘾,所以不敢找专职的工作,只得做做兼职。如此微薄的收入自然无法支撑起她的生活。
  “我明白了。那你们打算怎么办?”或许这个是我目前应该关心的。
  “别问我,我一开始就说了,这是我和你共同担上的麻烦事。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所以我就这么直言不讳地说是麻烦事了,你也别见怪。你我心里都清楚,毒品这个东西一旦沾染上,九成九就完蛋了。既然海棠找到我了,我自然会想尽办法。我中午刚知道这个消息,本来还犹豫着是否要告诉你,哪知道你已经知道了。刚才我和琼也找了一些朋友打听办法,他们建议先采用精神类药物治疗。”四眼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我听着唯一庆幸的是他和琼至少还是想到了一个办法,一个比我原来的办法科学得多的办法。
  挂断电话后,我再也没有了睡意。想到前两天和海棠通电话的时候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想那时候她或许就想告诉我这些事情,只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和我说清楚。这个疑惑随着“半个月”的问题一直就这样在我的脑海里盘旋。
  如果按照小说的情节处理,这里的所有疑问都应该在我回去的时候才陆续给大家答案。但是这不是小说,我也没有这样好的耐心等到我回去后才像侦探一样给大家层层揭开谜团。所以,在床上躺了一分钟后,我选择给海棠电话。
  经过漫长的等待,终于听到了海棠的声音。
  “喂,海棠。”我有点激动,但尽量控制着我的声音。
  “我知道你会给我电话。”海棠的第一句话让我很意外。
  “那到底怎么回事?”既然海棠知道我会给她电话,我想她也一定知道我打电话的目的。
  “本来我是想先和你说的,但是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很忙,想等你回来再和你说。”海棠幽幽地说,“我知道我这样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我也想找份安定的工作。”
  “现在工作有眉目了?”我问。
  “我报考了公务员。”海棠的回答让我再次惊讶。
  “哦,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我回来后听到的和看到的都是说公务员很好,所以正好有这样的考试机会,我就去考了。当初没有告诉你,是因为……因为我的那些事情已经让你够烦的了,不想再让你烦心。”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里的时候我的脑子里面已经一片空白,我也不知道我应该朝哪个方向去想。
  “呵呵,那很好啊。结果出来了吗?”我沿着海棠的思路问。
  “笔试已经通过了,等待面试。”尽管这是个好消息,但是在海棠的语气听来似乎又多了一分无奈。
  隐隐之中我似乎把握到了一点思路。
  海棠在回国以后一直希望能找份安定的工作,但是由于沾染毒瘾,所以只能暂时以兼职度日。后来她得知国内公务员待遇不错,工作也很稳定,所以去报考了公务员。以海棠的能力要通过笔试自然是没有问题,接下来就是面试,如果面试成功,那海棠就能成为公务员。本来这是件好事情,但是问题偏偏就出在海棠的毒瘾上。倘若按照海棠目前的状态,我想应该还无法摆脱毒瘾的纠缠,等到正式上班的时候海棠根本无法像其他人一样一天八小时在办公室正常工作。由于原先还不知道是否通过笔试,即使是现在也还有面试,所以按照海棠的性格确实是不会把这样的事情挂在嘴边的。但是目前的海棠对这份工作是非常重视的,所以她才向我们求助。
  “那为什么是半个月?”我小心地问海棠。
  “哦,因为我估计半个月内可能就面试,况且这个……早点解决总是好的。在这里我就只有你和琼他们了,我知道你这段时间事情比较多,所以……”海棠的解释在情理之中。
  “那我尽早回来,好吗?”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我顿时轻松了很多。
  “嗯!”海棠的声音怪怪的,我知道,那是她掉眼泪前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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