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么轻轻的一碰，疾风二号就在心底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

尝试着，把一整只臂膀从结界中伸了过去。疾风二号凝聚起全部的精神。虽然他之前精神力曾经受过重创，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康复，但，利用精神力把自己的身体化入虚无，他还是勉强可以做到的。

一点，一点，慢而且慢。

手指、手掌、手腕、前臂、一整只胳膊。

都过去了。毫无阻碍的过去了。疾风二号心里一喜。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些。

太顺利了，这么顺利的侵入，给疾风二号一种恍如梦境的感觉。是真的吗？他这次的行动，竟然顺利的让人不敢相信？

一只手臂之后是一只脚，半个身子之后是一整个身体。当疾风二号完全把自己化为虚无融入空气中之后，他的人，已经出现在结界里面。

环顾结界中的情况。疾风二号说不出自己是应该欣喜还是应该失望。没人，这里面，居然连个人影都没有。更不用说林子昊了。可是，疾风二号可以确定，就在今天之前，这里，还是有人的。

在一个空间中，曾经有生物生活过，那是绝对会留下痕迹的。无论人怎么掩饰，都无法完全磨灭生命的印记。当然，有些痕迹，是用肉眼看不到的。但总有一些其他的动物或者仪器，是可以探知这种痕迹的。

比如，在结界的一个角落。疾风二号就发现了人类留下的，特有的气息。

那个角落，想来是林子昊被关在这里时最常去的地方。那里，其实跟别的地方也没有什么不同。如果一定要说不同，那就是，那里是整个结界空间中最隐蔽的角落。

作为一个影子，疾风二号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说明，在林子昊最近的这段日子里，他的内心中曾产生过恐惧，一种让他无意识地去逃避的恐惧。

他在害怕什么？疾风二号在心里打了个问号。脚下也慢慢地向着那个角落挪了过去。

没有人并不意味着他的这次行动的失败。反而，在确定了林子昊的确是在留步俱乐部陈亮的手里，这对他们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成功。

“这里……什么都没有？”站在那块感觉到林子昊气息的角落里，疾风二号楞了好久。他不明白，为什么在他接近了之后，却发现原本很浓郁的林子昊的气息淡了下去，几乎要完全感觉不到了。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疾风二号仰头看天。有一个可能在他的心里冒出头来，却被他强硬地压制了下去。

不可能的。林子昊不可能死了，更不可能是死在这里。

疾风二号在心底呐喊。

虽然他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但是一定还有其他的可能的。他不相信，不相信陈亮救出林子昊来只为了杀了他。或者，是林子昊出现了什么变化？疾风二号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很有可能。

按常理推测。陈亮其实并没有扣留林子昊不交还给猎门的理由。如果林子昊神智正常的话，他也不可能心甘情愿留在留步俱乐部不回到猎门去。

那么林子昊是为什么会留在这里这么久呢？这个结界，是为了防备外人来救林子昊？还是也为了防备林子昊逃出去呢？

难道是，陈亮已经开始怀疑，上两次要杀他的人是我？疾风二号这么想着，不由得愣住了。

……

即使是假死状态的林子昊，要想把他弄进空间里来，其实也并不像陈亮想的那般容易。

真真轻描淡写的一个动作，几乎耗尽了她的法力。为了避免陈亮担心，她一直坚持到把陈亮送进修炼室。在陈亮看不见的地方，她才可以尽情的，毫无顾忌的软弱。

真真其实是明白的。在陈亮面前不要那么强势的话，是可以得到更多的陈亮的怜惜。但是她不能。她是一个女人，她又怎么会不想在自己心爱的男人面前尽情示弱撒娇呢？可是她比陈亮更清楚，在留步俱乐部里，甚至是在陈亮的心里，她是一个不能倒下的标志。

只要她好好的在，陈亮的心里才会安定吧？这个俱乐部才能这么维持下去吧？没有了她，一切都会散了架子。这也是她宁可忍受陈亮忘记她的痛苦，也要再次回到万花轮空间做这个器灵的原因。

好多好多的事啊，好累，好难。

如果当初知道一切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她又何必为了一时之气跟创世神开那么一个玩笑呢？白蕊，如果没有白蕊的出现，她是不是还留在无忧无虑的三十三天之外，过她悠闲自在的神仙日子？

如果生命里没有陈亮，是不是也就不存在烦恼了？

压抑住翻涌的血气，真真慢慢站了起来，走到酒塔门口，远远地眺望修炼室的方向。不，她不后悔，如果没有遇见陈亮，她的生命又怎么会如此丰满？白蕊，她其实，真该好好感谢她。

想到白蕊。真真不由得有些烦闷。白蕊会到哪里去？离开了陈亮和自己，她会不会惹出什么祸事来？还记得在三十三天外的时候，伏羲大神曾经说过的话。白蕊是最单纯的，也是最危险的。

“也许，真应该去一趟帝都了啊。”真真叹息着。

……

第一俱乐部里，夏东门站在他办公室的窗前，痴痴地看着外面天空中，那一轮蓝色的月亮。

在他的眼里，这轮月亮既不是新闻里说的那种特殊天象，也不是疾风二号以为的理智的象征。在他的眼里，那轮蓝月，正在一点一点，慢慢变红，血一样的红。

既然有血月，那也应该有蓝月的吧？不同的颜色，是代表不同的心情吗？还是一次灾祸的预警？

二十年前，夏东门是见过血月的。那一夜，月色，就如鲜血一样的红。红得刺痛了他的双眼。

也正是因为那突然出现的血月，才让他的大事功败垂成。

而今，二十年后。又是一样的大事，一样的关键时刻。蓝色月亮的出现，又预示了什么呢？成功？还是再一次的失败？

“无论如何，这一次，我不接受失败的命运。”夏东门喃喃自语着，突然打开窗户，随手拿起放在桌上的茶杯，用尽全身力气，把茶杯向着那轮蓝月狠狠地扔了过去。

“这一次，我不接受失败。”夏东门野兽一般狂吼着，声音在静寂的夜晚传出去很远很远。

“咣当。”清脆的茶杯碎裂声传进夏东门的耳朵。那是他扔出去的茶杯落在地面上摔碎的声音。

是啊，他是不可能砸到月亮的。那看起来似乎伸手就可以触摸到的月亮，离他那么远、那么远……

……

方子轩一圈一圈的转着圈子。像是在热锅盖上找不到出路的蚂蚁。

疾风二号已经出去很长时间了，无论事情成与不成，他也总该回来了。可是，直到现在，他也没有看见疾风二号的影子。他没有回来，是遇到了危险？还是出现了其他的变故？

其实在疾风二号刚一离开，方子轩就开始后悔了。

他并不是后悔让疾风二号去找林子昊的下落。他后悔的是，与其把林子昊弄回猎门，是不是他本该下令，让疾风二号把林子昊就地解决掉呢？

杀了林子昊，是他心底不敢触动的心结。

无论他多么不愿意承认，那被他深深压在心底的念头，总会像是春天压抑不住的草的种子那样，顽强的伸出头来。

杀了林子昊，杀了林子昊……

这个声音，无数次把他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他恨怕，怕自己在睡梦中也会喊出声来，把他的这个秘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疾风二号是最值得信任的人吧？他对他的感情，是不是应该像一只忠犬面对自己的主人？从小，就只为了方子轩活着的疾风二号，是不会把他的秘密泄露出去的吧？

有的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真的比不上人和一只忠犬的感情。即使不为了疾风二号的安全，林子昊也是该死的。他为什么就一时糊涂，竟然命令疾风二号把林子昊带回猎门呢？

他的命令，疾风二号是会不折不扣的执行的。方子轩真有些期待奇迹的发生了。要是疾风二号没有完全按照他的命令行事，没有救回林子昊而是在留步俱乐部就杀了他，那该多好啊？

这真是一个天衣无缝最完美的计划。林子昊死在留步俱乐部的话，没有人会怀疑是他动了手脚。陈亮，既然已经选择了和林子昊做朋友，就不会是他这一边的人。那么，一起被除掉吧。林子昊死在了陈亮的手里，而他，杀了陈亮为林子昊报了仇，很完美，不是吗？

“呯！”房门被撞开的声音打断了方子轩的臆想。让他清醒过来。诧异的目光投向门口，只看见疾风二号脸色灰白，全身颤抖地站在门口，仿佛随时都可能倒下。

“怎么了？”方子轩几步缸上前去，伸手想要扶住疾风二号，疾风二号却也向前赶了几步，冲进房间，冲到离他最近的一个墙角，贴着墙站着，依靠墙体的支撑，疾风二号的身体站直了些。可是脸色依然死人一样的灰白。

只要还有意识，就不会接受别人的帮助，哪怕是他的帮助，也不可以接受吗？方子轩叹了口气，转身关上了房门，面对着疾风二号，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林子昊呢？”

“九黎战士，是九黎战士。”虽然拼命克制，疾风二号的身体仍不停地微微颤抖着。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才没让打颤的牙齿影响到他正确的发音。

“什么九黎战士？林子昊被九黎战士掳去了？还是被九黎战士杀了？他不在陈亮那里？或者陈亮和九黎战士有勾结？”方子轩一口气说出了好几个自己的猜测。

“不是，都不是。”疾风二号使劲儿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十根手指的指甲都深深地陷进了他的掌心，而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林子昊，变成了九黎战士。”仅仅几个字而已，疾风二号说的却像是压了泰山一样的沉重。

“林子昊变成了九黎战士？”方子轩重复了一次疾风二号的这句话。

意思是，林子昊现在投身九黎了吗？他背叛了猎门？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是一个不错的结果。背叛了猎门的人，是没有资格再跟他抢什么下一任门主了吧？

“那么，他不在留步俱乐部吗？陈亮没有骗我们？他果然不知道林子昊的下落吗？”方子轩问道。

“不。林子昊在留步俱乐部。只不过，现在的林子昊，已经不是猎门的林子昊了，他是九黎战士。”

方子轩是不了解九黎战士的可怕之处吧？身为下一任门主的候选人，轩少爷是被长老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吧？他怎么可能理解，一个从小就把九黎战士当成假想敌，而又在模拟的九黎战士的威胁下活了二十年的他的感受？

林子昊变成了九黎战士。这只是他在无数可能中反复推敲，得出的最可能的答案。他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他的话，甚至他自己都明白，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可他，还是被自己的猜测吓得一溜烟跑了回来，甚至没有来得及在留步俱乐部再找一找林子昊的下落。

曾经，他的师父对他说过。哦，其实那个人，也不能算是他的师父，或者，说是他的前辈更恰当一些。

那个人在临死之前对他说，影子杀手的宿命，就是死在九黎战士的手下。当时，他以为这是那人临死之前神志不清说出来的胡话，而在后面长达二十多年的魔鬼式训练中，他明白了，那是实话，只不过，那时候的他还有一些庆幸。因为，影子杀手还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而九黎战士，已经绝种了。

是的，正如一些地球上绝种的生物一样，九黎战士已经完全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如果，他没有推测出林子昊变成了九黎战士的话。

“你看到林子昊了？在留步俱乐部？而且还看到他变成了什么九黎战士？”方子轩皱紧了眉头。事情变的复杂了呢，其实他还真不知道事情到底复杂在什么地方，但是只需要看一看疾风二号的脸，他就知道，这事情，真是复杂了。

“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疾风二号的身体又微微颤抖了一下，看向方子轩的眼神中却没有任何怀疑：“可我就是知道，林子昊，是真的变成了九黎战士……我们必须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长老会。”

“什么？上报长老会？就凭你什么都没有看到的猜测？”方子轩甚至要以为，疾风二号疯了……

!~..《网》~

第一百二十六章 活着就有希望

~..《网》~ 第一百二十六章 活着就有希望

其实，当交流的双方都感觉到沟通的困难时，只要有一方冷静下来，那么，沟通往往就可以继续。

看来想让疾风二号冷静下来恐怕是很难的了，但幸好，方子轩还可以让自己尽快冷静。

上报长老会，想一想的话，还真是个不错的好办法。为什么不呢？在林子昊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变成九黎战士之后。就算疾风二号真的疯了，林子昊根本没有变成什么九黎战士，那也无所谓。只要疾风二号坚持这个说法不改变的话。凭方子轩对大多数长老的了解，他认为，长老会的最后决定，必然是宁可信其有的。

九黎余孽，是猎门最大的敌人不是吗？方子轩微微一笑。对九黎，猎门一向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

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如果死在自己的手里，那可真是一件大煞风景的遗憾事，可是如果林子昊死在猎门长老会，甚至是死在他最亲的长老手里，那就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随时向长老会汇报岛城这边一切异常情况，这本来就是他的责任。

“嗯嗯，你说的对。我们是应该把岛城这边发生的一切上报长老会。”方子轩连连点头。

他突然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疾风二号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着方子轩，默默地点了点头，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走到院子里，疾风二号仰起了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天空，晴朗依旧，只是那蓝月，不知何时，已然悄悄转变了颜色。异常其实永远都是异常，是不可能长久存在的。就像月亮笼罩的蓝色轻纱，褪去了，还是本来的面目。

“呼！”对着正常了的月亮，疾风二号吐出一口气。他但愿他的一切推测都是错的。他在皎洁的月色下伸出了自己的一根手指，在他的手指尖上，沾着一小块暗红的痕迹。

他其实是有证据的。他的证据就是这一小块已经干涸的血迹。这应该是林子昊的血迹没错吧？可凭他从小训练出来的，比野兽还要灵敏的嗅觉得出的结论，这血迹，已经脱离了人类血液的常态。

也不是任何动物的血呢。疾风二号叹了口气。把手指凑到自己的嘴边，伸出舌头，把手指上的那抹猩红舔进了口中。

现在，真的是什么证据都没有了。疾风二号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最后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低下头，飞快地向着自己的房间奔去。

……

从一开始的愤懑、郁闷、焦躁到后来的安于现状，陈亮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

五十年吗？其实陈亮还真的不介意在这种奇妙的状态下度过无知无觉的五十年。可他的理智告诉他，从他开始入定到现在真真站在他的面前，用惨无人道的扭耳朵的方法把他叫醒，绝对绝对不可能过了五十年。

可是真真这个时候来喊他是什么意思？陈亮叹了口气，悲悯的眼神看向真真，说道：“我就知道，俱乐部离了我是不行的。说吧，外面出什么事了？你们都解决不了吗？”

真真可以发誓，她本心里是不想笑的。现在她脸上露出的这抹诡异的笑意，纯粹是被陈亮的恬不知耻气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