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娘咧,这老家伙终于还是自己说了!
周星星又是兴奋,又是谨慎,生怕自己一时未能忍住身周的阴冷杀气,不小心任之流露出去,被成昆发觉!自己还打算跟着他进密室去找乾坤大挪移呢。
成昆本身又是大仇得报,情绪十分亢奋,此刻并未察觉到任何不安、不妥,依然似追忆、似深情的叙述着他那陈年的恋爱偷情史:“……我师妹和我,两家乃是世代相交,我们从小便有婚姻之约,岂知阳顶天暗中也在私恋我的师妹,待他当上明尊教主,神功盖世,威震天下,我师妹的父母固是势利之辈,可我师妹同样也有点心志不坚,竟尔遵从父母媒妁之命,答应嫁给了他!”
成昆咬牙切齿,显然难以忘怀:“……可是,她婚后并不见得快活!有时候和我相会,不免要找一个极外人找不到的隐秘所在。那个阳顶天对我这师妹事事依从,绝无半点违拗,她要去看看秘道,阳顶天虽然极不情愿,但也经不起她软求硬逼,终于带她进去。自此以后,这条光明顶的百年秘道,这条明教数百年来最为神圣庄严的秘密圣地,便成为我和你们教主夫人的私相幽会场所,哈哈,哈哈哈哈……你们这帮子邪魔外道想不到罢?我在这秘道当中,来来去去的走过数十多次,今日只不过故地重游,重踏光明顶来,还会费什么力气?”
周颠、杨逍听了他这番言语,人人均自哑口无言。
即便周颠,也只骂出一个“放”字,下面这声“屁”终究有口难言、接不下去。
每个人的胸中怒气充塞,如要炸裂,对于明教的侮辱,再没比任何事件比此事更为重大;而今日明教覆灭在即,更是由这秘道而起。众人听得眼中如欲喷烈火,可包括暴躁的周颠在内,俱都清楚圆真所言,恐怕并非虚假。
成昆不看脸色难看的众人,重又踱回厅心,接着问道:“呵!你们又在气恼什么?我本来的大好姻缘,被那混蛋阳顶天生生拆散。明明是我的爱妻,只因阳顶天当上了一教之主,也就你们这批魔教头子里的最大头子,便能将我妻霸占而去?”
成昆极富个人特色的阴阴一笑,像在笑那阳顶天的霸道蛮横,阳夫人的不坚动摇,又像在笑七人的受制于人,自己的孤苦半身,只听他终于不笑,面泛哭意的说道:“所以,我和你们魔教不共戴天……阳顶天和我师妹成婚之日,我曾去道贺,喝着喜酒的时候,我的心里面确是立下重誓,只教我成昆存有一口气在,定当杀死阳顶天,覆灭魔教,夺回本属于我的女人!这个誓言,我已下了四十几年,直到今天!方可大、功、告、成!哈!哈!哈!我成昆心愿得了,那才是真正的死亦瞑目……”
杨逍心间一片冰凉,连带着语气也是冰凉一片:“多谢!多谢你点破我心中的一大疑团。阳教主突然暴毙,死因不明,原自然是你暗中筹谋,下的毒手。”
第173章
谁直成昆摇了摇头,森然答道:“错错错!简直大错特错!我的本事虽然不差,可当年阳顶天的武功更要高出我甚多。别说是当年,只怕现下,我也及不上他当年的功力……”
周星星听得称是,心想自己身具九阳神功一路轻松的练至第五层上。而当年的明教之主阳顶天,却是一层、一层自己苦熬修来。功力之醇厚精深,恐怕亦算超一流中的顶尖人物。
目前的成昆早已老迈,就算让他碰到二十五年前的阳顶天,也决计打不过他,更别说能够杀他报仇……
下方的周颠接口询道:“你自认不是对手,那定是暗中加害阳教主了,对也不对?我猜你不是下毒,便如这一趟般的忽施偷袭,才有奸计得逞的可能!”
成昆叹了口气,摇头道:“不是,你又说错啦。我师妹怕我偷下毒手,不断的向我告诫,倘若阳顶天被我害死,她决计饶我不过。她说她与我暗中私会,已是万分对不起丈夫,我若再起什么毒心,那更是天理不容。阳顶天,唉,那个阳顶天……他是自己死的。”
冷静如杨逍、彭莹玉者,都听的“啊”了一声。
但听成昆续道:“假如,当初的阳顶天真的死在我的掌底,我倒也饶过你们明教啦……”
他声音渐转低沉,回丝着数十年前的往事,语调缓缓道:“那一天晚间,我又和我师妹在秘道中相会。突然之间,听到左首位置,传来一阵极为重浊的呼吸声音。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想这秘道隐秘之极,旁人决计无法找到入口。而你们明教中人,却又碍于教贵,谁也不敢擅自进入。我二人听见这呼吸声音,当即大吃一惊,悄悄的过去察看,只见阳顶天坐在一间小室之中,手里执着一张羊皮,满脸殷红如血。他见到我们,说道:‘你们两个,很好,很好,对得我住啊!’说了这句话后,忽然间满脸铁青,但脸上这铁青之色一显即隐,立即又变成血红之色,忽青忽红,在瞬息之间接连变换三次。杨左使,想你也知道这门功夫的罢?”
杨逍道:“这是本教的《乾坤大挪移》神功。”
“乾坤大挪移?”
周颠想及方才杨逍独斗韦一笑、四散人时的情形,连忙从旁问道:“杨逍,你也练会了,是不是?”
杨逍摇头否认:“非也。‘练会’两字,如何敢说?当年承蒙阳教主看得起我,曾传过我一些神功的前几层功夫。我练了一十多年,原先进展缓慢……知道近几年前,心胸开阔,专意修行,才只练到第四层入门。可再练下去,全身真气便如破脑欲出,不论如何,总是无法克制消解。”
他沉思片刻,猜测道:“……阳教主既能于瞬息时间,连续变幻脸上气血三次之多……最起码,也已练至神功的四层顶峰,趋向第五层后的心法修为。他曾对我说过,本教历代的教主里边,以那第八代的钟教主武功最高。据说,能将此门‘乾坤大挪移’修炼到第五层转第六层的至要关头,却也在功成当天,不知因何原因,走火入魔身亡……自此以后,从未有人练到更高层上,即便是第四层、第五层,也已很了不起……极少有人练成。”
周颠听了惊道:“竟然这般难练?”
铁冠道人张中倒是觉得理所应当:“倘若不这么难练,又哪能说得上是明教的护教神功?”
这些明教的武学高手,对那“乾坤大挪移”神功,尽皆闻名已久,向来神往。因此一经提及,虽然身处危险境地,仍是忍不住要谈上几句。
彭莹玉疑道:“杨左使,阳教主将这门神功练到第四、第五层后,何以要变换脸面颜色?”
他这时候,询问这些题外文章,确也另有深意。
他知成昆只要再上前几步,各人性命便要一一毁在他的手底。好容易引得他谈论往事,该当尽量拖些时间,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只望本教七大高手中间,或有一人足以回复行动,便可与这成昆恶贼抵挡一阵。纵然不敌,事机另有变化,总胜于眼前这般的束手待毙要强。
杨逍岂不明白他的心意,便即悉心解释起来:“这‘乾坤大挪移’的主旨,乃在于颠倒一柔一刚、一阴一阳的乾坤两气。脸上现出青红之色,便因体内血液沉降、真气变换之象所至。据说练至第六层后,全身都能忽红忽青,如意随心。再到第七层时,阴阳二气转换于不知不觉之间,外形上便可瞧不出半点表征。”
彭莹玉想到成昆先前所说,生怕成昆又生出不耐烦的心意,便问他道:“成……啊,是圆真大师,能否请你赐教,我们阳教主到底因何归天?”
成昆瞧他一眼,径自寒声笑道:“你们中我幻阴指后,我听着你们呼吸运气的声音节奏,便知两个时辰内万难行路走动。想要拖延时候,自行运气解救?我老实跟各位说明了罢,那是根本来不及的!各位都是武学里的大行家,对于武功之道一生浸淫多年,便算受到再厉害、再严苛的重伤,运了这般久的内息,按理说也早该有些好转才对……可到现在为止,却是感觉全身越来越僵硬了吧?”
杨逍、彭莹玉等闻言一窒,他们早也想过这一层,但只教有一口气在,总是不肯死心。
只听成昆又道:“那时,我见阳顶天脸色变幻,心下也不免惊慌。我师妹知他武功极高,一出手便能致我俩于死地,便求他道:‘顶天,这一切都是我不好,你放我成师哥下山,任何责罚,我都甘心领受。’阳顶天听她话后,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娶到你的人,却娶不到你的心。’后来,我见他双目瞪视,忽然间眼中流下两行鲜血,全身僵直,再也不动。我师妹大惊,叫道:‘顶天,顶天!你怎么了?’”成昆叫着这几句话时,声音虽然不响,但各人在静夜之中听来,又想到阳顶天双目流血的可怖情状,无不心头大震。唯有殷扬,没心没肺地盯视着成昆光头,寻思等会儿,应该怎生插法?
成昆声音徐徐,半点不急:“她叫了好几声,阳顶天仍旧不理不睬,毫不动弹。我师妹大着胆子,走上前去试拉他手,却发现早已冷硬。再探他的鼻息,原来已然气绝。我知她心下过意不去,安慰她说:‘看来他在练一门极为难练的武功,突然走火,真气逆冲,以致无法挽救致死。’我师妹道:‘不错,他是在练明教的不世奇功乾坤大挪移,正在紧要关头,陡然间发现了我和你私下相会。虽不是我亲手杀他,可是他却因我而死。’我正想再说些话,开导劝解于她,师妹她人忽然指我身后,喝道:‘什么人?’我急忙回头,不见半个人影,再回过头来,只见她胸口插着一柄匕首,显已自杀身死。”
成昆不知是悲是痛,苦笑言道:“嘿嘿,阳顶天说‘我娶到你的人,却娶不到你的心。’我是得到了师妹的心,却始终得不到她的人。她是我生平至敬至爱之人,若非阳顶天从中作梗,仗势捣乱,我们美满姻缘,何至于有如此悲惨下场?”
成昆怒叫一声,又再恨道:“……若不是,阳顶天当上你们魔教的教主,我师妹也决计不会嫁给这个大她二十多岁的老男子。阳顶天他是死了,我再也奈何他不得,可你魔教还在世上横行,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当年,我指着阳顶天和我师妹两人的尸身,说过‘我成昆立誓,要竭尽所能,覆灭你明教。待得大功告成之日,再来两位身前自刎相谢。’哈哈!杨逍、韦一笑,你们马上便要死了,我成昆也已命不久矣,只不过我是心愿完成,欣然自刎,可胜于你们千倍、万倍!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刻不在筹思摧毁魔教……唉,我成昆一生不幸,所爱的女子为人所夺,唯一的爱徒,确又恨我入骨……”
众人听他主动提及爱徒,俱都起了好奇之心,直听成昆慢慢续道:“我下了光明顶后,回到中原,去探访我多年不见的爱徒谢逊。哪知一谈之下,他竟已成为魔教当中的四大护法之一。我虽在光明顶上有所逗留,但一颗心都放在师妹身上,于你们魔教的勾当全不留心,我师妹也从来不跟我说起明教中事。我徒儿谢逊在魔教之中居然身居高位,若非他自己提到,我还全然不知。可笑啊可笑,他还竭力劝我也投身魔教,说什么戮力同心,驱除胡虏。我这一气,当真非同小可。但转念又想:魔教源远流长,根深蒂固,教中高手如云,以我一人之力,还真决计毁它不了。别说是我一个,便算集齐天下武林豪杰联手,也未必毁得了它。这惟一的指望么,只有从中挑拨,令魔教弟子自相残杀,自己毁了自己。”
杨逍一众听到这里,都不禁惕然心惊,这些年来个个都如蒙在鼓里,浑不知有此大敌窥伺在旁,处心积虑的想要毁灭明教。二十年前,各人为了争夺教主之位,闹得混乱不堪,满教风雨,成昆的这一番话,即如当头棒喝,发人猛省。
惘然之下,听他又道:“当下我不动声色,只说兹事体大,须得从长计议。过了几天,我忽然假装醉酒,意欲逼奸我徒儿谢逊的妻子,乘机凭借此由,杀了他父母妻儿全家老小。我知这么一来,他必恨我入骨,定要寻我寻仇。倘若找不着我,更会不顾一切的胡作非为。哈哈,正所谓知徒莫若师,谢逊这孩儿什么都好,文才武功都是极了不起的,偏偏有一弱点——太重感情,易于激愤!不会细细思考一切的前因后果……”
讲到平生自赏之处,成昆重新得意洋洋开来:“谢逊滥杀江湖好汉,到处留下我的姓名,不过是想要逼我出来。哈哈,可我哪会挺身而出,替他背去黑锅?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谢逊结下无数冤家,这些血仇最后终于尽数算到你们明教的帐上。他杀人之时,偶尔遇到凶险,我便在暗中解救,他是我手中的杀人之刀,怎能让他给别人毁了?”
讲到得意之作,成昆越说越是兴奋,整个人显得很是病态:“你们魔教外敌是树得够多,再加上众高手争做教主,内哄不休,正好一一堕落我的计谋之中。谢逊没有杀掉宋远桥,虽为憾事,但他拳毙少林高僧空见,掌伤崆峒五老,夺取七伤拳谱,王盘山上又杀伤各家各派的好手不计其数,就连他老朋友、老大哥殷天正的天鹰教坛主也没放过……真是好徒儿啊!不枉我当年尽心竭力、将我的本领全数教予,传了他一身的杀人技巧!”
杨逍冷冷的道:“如此说来,连你那师父空见神僧,也是你被毒计害死的了。”
成昆笑道:“我拜空见为师,难道你当我是真心的么?他受我磕几个响头,送上一条老命,正是生意两均,也算不得吃亏!杨逍,韦一笑,彭和尚,说不得,周颠,张中,冷谦,你们……再没什么话说了吧?”
杨逍长叹口气,说道:“事已至此,还有什么说的?圆真大师,你能饶我女儿一命么?她母亲本是峨嵋派的纪晓芙女侠,出身名门正派,尚未入我明教。”
圆真冷道:“养虎贻患,斩草除根!”
第174章
成昆伸出右掌,一掌印在魔教光明左使杨逍的脑袋上面,就听刺啦轰响,杨逍顿时毙命。成昆杀了杨逍一阵狂笑,正要对其他人下毒手,就听顶空气劲纵横,数不清的木片尖屑激射下来!
正欲杀人的成昆,忍不住心头大骇,全然没有想到会议厅的上方竟还隐有人在。陡然被袭,哪还顾得了击杀明教七魔。保存己命的下意识里,连忙撤掌一圈,想用自身磅礴的外放真气,将那飞来的一波暗器统统扫开,同时身形一晃,便要向旁闪避。
他这番反应,实在仓促至极,怎料得到他的那位对手,早已把他的一系列可能反应判断于心,算计于此。等他头上的激射木片被挡散开,成昆的身后却有一条白影忽而闪出,正是久候多时的周星星,毫不客气的左爪右掌,各往前者的脑袋和背心分击而去。
整整做了一夜主宰者的成昆老先生,这一下可吓得亡魂大冒,再也没有方才得意洋洋,狂笑不禁的肆意模样。不错,明教倘若真毁在他的手底,志得意满的成昆是否会选择自尽了事还在两说,总之尤未可知……可于眼下,他当然不可能主动求死。
匆忙之间,未等站稳身子,成昆空出来的左掌连忙往后急撩,意图拦截对方的辣手背袭,双足猛点又想使劲前冲,避开头顶一掌。可惜殷某人蛰伏多时,此刻现身出马,便是为了取他性命,哪有这般好料理掉?
就在刚才,先是震断木梁,使用暗器吸引成昆注意,又倚仗无双轻功无声无息的临空飘下,藏到成昆身后袭击,哪一点不是精心准备,预计准确?
只见周星星左爪化掌,右掌变爪,一边加速狠轰成昆脑门,一边五指如钩擒住成昆的左掌。
成昆这记左掌,由于慌乱后拍,使得甚不顺手,他又并非周星星这种左右全能的高手级人物,反向运使的手臂更要大不灵活,正好被周星星的右爪稳稳拿住,接着一拧一捏,只听卡擦一声,筋折骨断,再无幸理。
成昆一直引以为傲的幻阴指功,便算废去一半。
五指骨折的脆响方才升起,五指连心的成昆便已痛叫出声。亏得他经验丰富,内功精深,才懂咬牙用狠,埋头猛冲,这才脱离周星星左手的笼罩范围。要不然,别说是其左手五指,就算他的闪亮光头也要被周星星当场轰烂。
周星星一击失手,此次突袭算作成功一半,却未心生气馁,而是利用彼此目前仍旧保持着的前后差距,跟上前去,穷追猛打。一掌、二爪、三指连招,转瞬即过,成昆的左手鲜血淋漓,颤抖不止,已是严重妨碍到了往日的格斗水准,仅凭他单一右手,怎能奈何得了周星星猛攻。
仅转眼间,他的后背、左臂,又添新伤、指爪各一。
好不容易等他转身成功,看见敌手面容,成昆的脸上立刻便成一幅敢怒不怒,大忿特忿的愤火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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