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南宫也不懂,显得他很是高深有学问,又不容易说漏了嘴。在江湖上,外行套内行,往往都喜欢用这一手。
南宫果然被吸引了,和他聊了半天。这个小伙子叫吴贾铭,自称曾在东洋和鬼子学得唐代雅乐尺八,信口开河这种乐器在中国已经失传了云云,然后又问南宫要了联系方式。又过了几天,给南宫发信息,说要带她去苏州的古玩城里逛,谈谈各种物品的鉴别。这正是南宫感兴趣的,于是就去了。
在古玩市场里,吴贾铭侃侃而谈,指着各种物件说的是头头是道,仿佛很有研究的样子,而南宫也不太明白这些。除了谈古玩鉴别的各种道理,吴贾铭还真没在这里发现什么真古董,据他说摆出来的都是赝品,而南宫看着也像。既然没有真东西,谈的主要都是理论话题了。
逛的时候,吴贾铭还跟南宫提起他懂“修道”,而且还会卜卦,认识很多山里的修行人,如果南宫感兴趣的话,可以教她修行云云。
虽不知真假,但这正是一位初入人间的妖修最感兴趣的事情,南宫听得是直眨眼呐。她既不能告诉吴贾铭自己是妖修,但也很想从他这里学到些什么。南宫的这种心理是毕然所不了解的,但是一个姑娘家,随随便便就给一个年轻男子留了联系方式,还被人约出去逛街,毕然能高兴吗?
南宫应该也知道毕然可能会不高兴,当吴贾铭逛完街要约她吃完饭的时候,南宫就打电话把毕然叫出来一块儿吃饭。吃饭的时候,毕然看吴贾铭很有些不顺眼,神情语气中也多少流露了出来。但吴贾铭却显得极有涵养的样子,丝毫都没有介意。
在饭桌上,吴贾铭还一直在谈所谓的修行,比如佛教大乘小乘的各种讲究和境界,显得很有学养,反正两位听众在这方面也没研究。南宫是学古琴的,吴贾铭不谈古琴的演奏却说自己认识古琴界的谁谁谁,还有关系能买到当今最出名的古琴家所制作的古琴。听说毕然是搞外汇交易的,吴贾铭又自称认识金融界的谁谁谁,总之都是经常上报纸杂志的名人。
第二天,南宫又接到了吴贾铭的短信,要约她去看苏州的古巷与老建筑。这个细节很有意思,他没有约她去看园林,而是说这古城风韵更深刻的体会在那些小巷老宅间。话虽说的不错,但是这么逛苏州就有一个“好处”——不用花钱。
想当初,成天乐被骗到传销团伙,一下火车也是免费逛了山塘街。所以听见毕然这么转述,不禁心里有点想笑,这人的办法倒和传销团伙如出一辙,既想约人逛风景,又不想掏钱消费。
南宫那天要学古琴,所以没去,但是今天,吴贾铭又来约,很感兴趣的南宫还是去了。毕然是要上夜班的,白天不能总跟着南宫出去,但在吃晚饭的时候又主动找过去了。看着吴贾铭在饭桌上温文尔雅、谈笑风生的样子,毕然是越看越来气,所以上班的时候,就一直坐在那里生闷气呢。
听完之后,成天乐微皱眉头道:“那个吴贾铭,很可能是个骗子!”
毕然一拍大腿道:“我也是这么说的呀!可是妹子却说我——‘你看,人家多文雅多有学问,谈吐还那么有涵养,怎么能说他是骗子呢?你是不是妒忌啦,乱吃醋的小心眼,你再这样我会生气的!’”
她居然还要生气,搞得毕然一肚子闷气没地方发了,现在可算找着机会在成天乐这里诉苦。
其实成天乐最感兴趣的是一件事——那个吴贾铭自称懂修行、还能教南宫修炼云云。如果是普通人之间想吸引小姑娘关注的卖弄,倒也能说得过去,可是他说话的对象恰恰是一位混迹人间的妖修,这未免也太巧了吧!如果是真的,哪有这等好事?难道这个人看出南宫玥的身份了,故意在试探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说不定还真会有点危险。
成天乐帮毕然一起分析道:“假如那人真是个骗子,依你看,他会打妹子什么主意呢?”
毕然一撇嘴道:“不就是见人下菜碟嘛,什么话都敢说、自称什么人都认识、又好像什么都懂,这种人除了骗子还会是什么?他可能是在茶室里看到了妹子,见人长得漂亮,又特单纯,平时也挺大方的好像挺有钱的样子,所以才会特意去接近,能骗到什么算什么呗!”
成天乐越听越觉得问题严重,干脆打电话把时强也叫进来,三个人坐在一起讨论这件事。时强的年纪比他俩都大一些,也见过各种人和事,他听明白始末便分析道:“他约妹子去看古玩,是不是想试探她对古玩感不感兴趣?他又说自己认识古玩界的人,其实这种东西骗钱是最快的,而且数额都很大。”
成天乐点头道:“是这样的,在交易部做市场也有类似客户调查的技巧。他问妹子对什么样的古玩感兴趣、可能的话会买什么,这也是在摸她的底细,想看看究竟能从这个人身上骗到多少钱?”
101、观人知简,品茗可同雅意
101、观人知简,品茗可同雅意
几个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起来,时强说道:“那人知道妹子在学古琴,所以就说自己认识制作古琴的名家、能帮妹子买到当今最好的古琴。这种东西的价格相差的空间可太大了,他真是能骗什么就骗什么,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
成天乐总结道:“骗钱倒是小事,假如连人一起骗,才是最可恶的!妹子太单纯了,我们不可不提防啊。应该让妹子少接触那种人,最好能拉下脸来不再见面。”
毕然愁眉苦脸道:“这有点难度啊。成总,您是没见到,那人的谈吐确实温文尔雅,说的话都是妹子感兴趣的,显得很有学问见识啊。而且他的样子总是彬彬有礼,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总去茶室里找妹子聊天,确实也不好拉下脸来。”
成天乐却冷笑道:“骗子嘛,这些就是他们吃饭的本事。他听过妹子在茶室里和老师聊天,知道她是从国外回来的、对什么感兴趣,所以选择这种方式接近。这种人,有时候你骂他、他还跟你赔笑脸,好像很有修养的样子,无非因为是有图谋。世上的大骗子都是从反复练手、练黑心、练脸皮开始的。其实只要拆穿了面目,心里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不管对方态度多好多热情,也拉下脸来别搭理才是正道。”
成天乐一向不爱琢磨事,今天怎么变得对骗子这么有研究了?他谈的话与经历有关,说的也都是在传销团伙中的“人生感悟”。几人又聊了一阵,成天乐决定要去亲眼看看那个人是怎么回事,既然妹子更愿意听他的话,那么成天乐就去茶室一趟。
最后成天乐说道:“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我们三个好好想想办法,还对付不了一个小骗子吗?我明天就去茶室好好看看,总有机会揭穿他的真面目。”
时强赶紧说道:“不,成总您太谦虚啦!我们三个在一起,是一个诸葛亮加两个臭皮匠,您就是诸葛亮,所以我们是一又三分之二个诸葛亮。”这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本来挺沉重的话题,聊到最后又有些轻松。
成天乐说办事就真办事,他白天也不用休息,就去了南宫平常学琴的茶室。他到的比较早,南宫还没有来,倒是见到了这里的茶艺师甄诗蕊,一位很有古典气质的美女。
她的个子不高,但身材却很窈窕,身体的每一部分比例仿佛都那么完美,穿着印花窄身连衣裙,由于天气还不算热,披着浅格羊绒披肩,裙子下面穿着羊绒长袜、半高腰深褐色皮靴。她的腰很细、腿也极美,坐在那里有一种非常恬静的气质,却还有一种自然而然的清纯媚态。这样的女人很耐看,而且越看越有味道。
成天乐今天倒不是来看美女的,但有这样赏心悦目的风景当然更好。他点了一壶凤凰单枞,坐在了茶室最不起眼的半隔断角落里,很不容易被人注意到,一边品茶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周围的环境,时不时还隔着卡座垂下的竹帘多看甄诗蕊两眼。
成天乐真琢磨起人来,也算是很有眼力了,他想到了一件事,这家茶室可能就是甄诗蕊开的。身为茶艺师和现场古琴演奏者,从经理到服务员却没有任何人去打扰她,也不用她亲自去招呼客人,甚至可以在这里教学生学琴,那是相当大的自由度了,恐怕只有真正的老板才能做到。
但她这位老板好像很清闲,并不太管茶室的事情,只是平时自己有个地方可以饮茶弹琴,假如她不来的话,这家茶室也能正常经营。成天乐正在心里这么琢磨着,南宫玥背包走了进来,向甄诗蕊笑眯眯的问好。甄诗蕊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她在旁边坐下。
南宫玥并没有发现成天乐,她坐下后一开始并没有弹古琴,而是给老师泡了一壶茶,就是成天乐刚点的凤凰单枞。甄诗蕊品了一口,开始和她讲起茶来。成天乐也收敛神气凝神入境很认真的在听,觉得很有启发。
可是甄诗蕊今天讲完茶之后,却又插了一段很奇怪的话:“南宫,品茶与品人的道理,很多时候是相通的。你对各种物性很有感觉,可是看人却不太清楚。”
南宫好奇的问道:“老师,您是什么意思?”
甄诗蕊淡淡答道:“昨天吴贾铭是不是约你了、而你又去了,毕然是不是不高兴?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吗,你又做错了什么?”
南宫玥一撅嘴道:“毕然就是小心眼,见到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就会不高兴,其实我根本没有别的想法,就是对吴贾铭说的事情感兴趣而已。多有学问、有涵养的一个人啊,他却把人想的那么坏!我可没有什么三心二意的,如果他连这点都不信任我,我还要生气呢!”
甄诗蕊却摇了摇头道:“你错了,那不是不信任你,而是在乎你所以才会担心你。你对很多东西太好奇,所以遇到感兴趣的事情时,往往就忘了应该有足够的警惕心。要是我的话,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南宫玥更加不解道:“老师,你难道想说那个吴贾铭有什么问题吗?”
甄诗蕊看着南宫玥,眼神中有些许无奈道:“到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这是人世间最简单的道理。我们这里是茶室,你也见到他不止来过一次了,但可曾见过他点过一壶茶?到茶室不喝茶,却又总来,你说他是来干什么?”
南宫玥瞪大眼睛道:“听老师这么一说,倒也是哦!这样的客人确实挺讨厌的,一坐半天却不消费。但老师您不也说过,只要客人愿意进来坐就行,消不消费随意吗?”
甄诗蕊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道:“没错,我是这么说过。如果有人喜欢这里的气氛,愿意进来坐坐,也算有同道之好,就算当时没有品茶,也能品到这里的雅意。可这种人不包括你认识的那个吴贾铭。
我们聊点俗的吧,郭德纲的相声听过没?总说天大的话却不愿使小钱。天天来这里坐着与人搭讪,却从来不点一壶茶,假如换成你,还好意思吗?而且还总能把话说的那么漂亮,你认为他的涵养好,实际上是脸皮不一般。这人一定是混过的、专门练过脸皮,尴尬事都能做的那么自然。”
南宫却有点误会老师的意思了,眨着眼睛追问道:“您是不喜欢这样的客人吗?不管他说什么,都不是真正的客人。”
甄诗蕊终于叹了口气道:“小南宫啊,实话跟你说吧,我以前就见过这种人。曾经就有一个男的,言谈举止和他差不多,也是没事在店里坐着,看见有什么姑娘漂亮又单纯,就用各种方式投其所好、搭讪套近乎,然后要人的联系方式、再约人出去。后来我注意到了,特意打听了一下,你猜那个男的是干什么的?”
南宫玥:“干什么的呀?专门骗女孩子的吗?”
甄诗蕊:“他跟不同的女孩接触,用过不同的名字,自称的身份也不同,但真名叫容寂,是一位台湾老板手下的马仔。他的老板在台湾就是混黑道的,开了好几家大型夜总会,去年到苏州来了,也是做夜场娱乐生意的。如果他把那些姑娘的情况摸熟了,认为其中有可以下手的,就会有各种纠缠。”
南宫玥有点听明白了,但还是有点不解,眨着眼睛问道:“他想骗女孩子去夜总会消费吗?”
甄诗蕊终于把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仍然很耐心,只是用教训的口吻道:“有些事我不想多说,因为说出来很恶心、破坏好心情!南宫啊,人间真正的险恶事,可比你上次说的在饭店吃饭、汤里有厨师吐口水一类要可怕多了。操控人的手段也有很多种……算了,我不说了,你自己想吧!”
南宫琢磨了一会儿,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追问道:“您的意思是说,吴贾铭和那个人也可能是同样的来历,他也是夜总会老板的马仔吗?”
甄诗蕊有些无奈的笑了,她笑着叹息道:“不论是骗财骗色,方式有很多种,未必都是一个来路,但手法总是类似的。我也不清楚那个吴贾铭是什么来路,但清楚他到茶室来却不是为了喝茶,那么他约你出去逛街,其目的恐怕也不是为了逛街,明白了吗?”
南宫玥好像是明白了,点了点头道:“嗯,老师说的有道理!但您怎么不早告诉我呢?”
甄诗蕊摇了摇头道:“我不想在背后议论人的是非,但看你实在太单纯、对什么事都好奇,简直就像刚刚涉世一样,所以才忍不住想提醒你。”
这番话听得成天乐是暗暗点头,他刚才还在琢磨该怎么劝南宫玥呢,不料已经有人在劝了,甄诗蕊所说的,比成天乐想说的可要好多了,分析得也更有条理、更透彻、更有说服力。但南宫玥接下来又说了一句让成天乐很无语的话:“我还没见过江湖骗子呢,嗯,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怎么行骗的?能不能被我发现并戳穿!老师,我可是学过女子防身术的!”
102、璞玉出世,人间尚须雕琢
102、璞玉出世,人间尚须雕琢
甄诗蕊苦笑道:“这并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你又何必好奇呢?真正的自我保护意识,比所谓的防身术要重要得多!”
正在说话间,有一个约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进门的时候,甄诗蕊和成天乐不约而同的从茶室的两个角落都抬头望了过去。成天乐在这里已经坐了一个多小时了,只有这么一位客人引起了他的特别关注,因为此人的生机律动特征很有些与众不同。虽然分辨不清那是何种气息,但成天乐却注意到其特异之处。
此时还有一件更特别的事发生,他察觉到甄诗蕊周身也散发出一种很独特的神气波动,若有若无、非常难以察觉。假如成天乐不是处于凝神入境、仔细感应周边环境的状态,恐怕也是体会不到的。这种感觉仿佛很熟悉,却一闪而逝,时间太短来不及仔细去分辨,成天乐的脑海中有模糊的灵光一闪,却又没抓住。
这时候“耗子”在成天乐的元神中说话了:“注意点,刚进来的那个男的,非常有可能是一位妖修!”
成天乐暗问道:“耗子,你也学会怎么分辨妖修了吗?”
“耗子”答道:“完全能确定的方法当然没有,但别忘了我也会那套敛藏气息的法诀,上次经你提醒,能注意到有些平常人不应该具备的气息,那人并没有敛藏的太好。他如果是妖修的话,应该比南宫玥更高明,但也高明不了太多,只是在人间混的颇有经验。”
成天乐又问道:“那个甄诗蕊呢?你注意到她没有,会不会也是妖修?”
“耗子”:“这我倒没注意,你进门的时候我就特意观察过她,一切都挺正常的,也就没有再特别留意。我比你专心,刚才只注意那个男的了。……成天乐,你是不是有点神经过敏了,看见什么人比较特别,都琢磨着像妖修啊?”
成天乐却暗中摇头道:“不是那么回事,以前的我可能会那样,但如今丹火劫已度,正在修炼周天璇玑运转,不会无缘无故的乱想的。如果不是有原因,我是不会特意动念头的。我刚才觉得那甄诗蕊有些异常,但又好像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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