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引子
我从小体弱多病,年年住院。这跟我八字轻,火力低有直接关系。因为很多时候就算去了医院,也检查不出来什么。住院就好,回家还犯。那时候的大夫跟现在不一样,当时他们见到我这样的患者不是欣喜若狂,而是避之不及。这只能说那时候的人还是要脸的。 因为每年都会犯几次病,而大小医院来回跑,检查结果都是一切正常。所以家里的大人也开始觉得奇怪,虽然不信,但是还是在我三岁的时候,带着我费了好些周折,找到了一个大神儿,让她给我看看。那时候大神儿很少,而且都很隐蔽,基本上都在偏僻的农村。想找个大神儿出来很费劲。不像现在,随便划拉一圈都能碰上几个家中顶香,立有堂口的。那时候最多能打听出来一个大概方位,具体位置,只能到了地方再跟人打听。
也许那时候重质不重量,资源虽然稀缺,但是道行却远非现在大神儿能比的。那时候的大神儿基本都是祖上有香根,传到自己这一代,抓了自己当弟马,老堂人马老堂营。也就是人家老仙儿都是有老招牌的,跟现在这些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仙家相比,那时候的老仙是注重脸面的。应下来的事儿,是无论如何都要给办好的。
大神儿看病有两种,一种是文看一种是武看。文看的时候跟正常人一样,只是偶尔会有一些小动作,觉得挺奇怪,但是总的来说,不吓人。武看就是跳,就是各种哆嗦各种蹦,各种晃悠各种要求。那时候文看的少,武看的多,这跟老仙儿的道行有关系。武看是弟马不参与,全过程都完全是老仙儿在附体看病,也就是传说中的捆死窍。看完事儿之后弟马会很累,而且对于整个看事儿过程一无所知。现在的大神儿就没有几个能捆死窍的,都是捆一半,老仙儿提示一半,弟马凭经验自己猜一半。所以现在大神儿看病,找十个大神儿能看出十种情况。
当年给我看病的大神儿就是个捆死窍的老婆婆,那时候我妈也年轻,抱着我,看一大把年纪的老婆婆在黢黑的板凳上摇头不落甲,她当时一半是害怕,一半是担心老婆婆的身体吃不消。
老婆婆的丈夫,地道的农民老伯,蹲在门口一口口的抽着旱烟,吐出来的烟雾在小屋内翻腾,衬托着闭着眼睛手舞足蹈的老婆婆,整个小屋气氛别提多诡异了。
下来的老仙儿,也就是附在老婆婆身上的这位,下来就要香草,也就是抽烟,那农民老伯站起身来,把事先准备好的烟袋锅子点上,递给老婆婆。老婆婆鼓着腮帮子一口接一口的吸了十几口,这才开口说话,说自己是黄堂报马黄淘气,问清楚情况,然后去请相应的教主前来看病。那农民老头示意我妈把钱压在堂子上,然后把要看的事儿告诉老婆婆,哦不,是报马黄淘气。
我妈掏出二十块钱,压在了堂单下面的香炉底下,把我的事情说了一遍,老婆婆紧闭双眼,说了句:“小金童(男孩)挺招人稀罕,我去请胡家教主来……”说完,老婆婆就换了另外一种哆嗦法,双脚脚尖点地,噼里啪啦直响,两只手在大腿上来回搓动,摇头晃脑,不一会,胡家教主就落座了,**的生辰八字,掐指算了算,先说了一堆我以前犯病时的症状,都对上了。然后又告诉我妈:“小金童八字轻,火力低,容易招没脸子(也就是鬼),而且小金童有仙缘也有佛缘,等着小金童成家以后,就让他供佛吧!对这小金童好!没别的毛病,有好几位仙家保着,不会有大事儿的!一会让弟子写个符给小金童戴上,四十九天之后在灶坑里升了(烧了),以后就能少招没脸子了,不过他不能去阴气重的地方,晚上也别让小金童出门儿!”
我妈一听就着急了,“胡家老仙儿,啥叫有仙缘啊?这孩子将来还得有一堂子人马咋的?用不用搬杆子(跳大神,立堂口的过程就叫搬杆子)啊?”按照我妈的理解,仙缘就是跟老仙儿有缘,这将来我要是也立上堂子。出马看病,我妈这老脸往哪放啊。那时候人的想法跟现在不一样,现在不但不认为跳大神儿的丢人,反而觉得挺厉害的,关键是赚钱容易来钱快!那时候跳大神的有几个发家致富的,而且走出去别人都指指点点的,跟小偷小摸似的,见不得光。这也跟当时老仙儿下来抓弟子,磨心性有关,当时的跳大神的,出马之前有几个不是疯疯癫癫跟精神病一样的!
老婆婆摇头晃脑的说道:“盘头织女(老仙儿管小姑娘一般叫小花容,管已婚妇女叫盘头织女)别着急,小金童走不了出马这一道。几位跟着小金童的老仙都是有道行的,有家里的清风(男鬼仙)也有老香根传下来的胡家,都是保家的。他们都进屋了,说了没有出马立堂的意思,就是给小金童保家保财,你不用担心。你家八宝罗汉(男家主)不信我们,你回家也别跟他多说,要不然他腮帮子得肿三个月。”
我妈听了忙说不会跟丈夫说,不过还是有些不放心,我那时候才三岁,又是有清风又是有胡家的,我妈能不害怕么,所以就问老婆婆,“那这些仙家不会对孩子不好吧?”
老婆婆听了,把脑袋晃得更加厉害。“不会,不会,不会的!都是小金童的六亲眷属怎么会害小金童呢!保护他还来不及呢!不会,不会,不会的!”
老婆婆说完,又问我妈还有没有什么要问的,我妈道谢之后说再没别的事情了,老婆婆点点头,“我那就打马回仙山了啦!拜拜拜拜啦!”
接着老婆婆浑身一颤,又哆嗦了一会,这才平静下来。用手摩挲了两把脸,老婆婆长出了一口气,从凳子上起身,来到我妈的旁边,略显疲态。一边逗弄我,一边问我妈老仙儿都咋说的,捆死窍的人在看事儿的时候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我妈把胡家教主说的又跟老婆婆说了一遍,老婆婆点点头,从炕边的柜子里面取出裁好的黄纸和用小盒装的朱砂,给我画了道符,折好,递给我妈,让我妈回到家后缝在我线衣上,洗衣服的时候拆下来,别给洗了。顺便又管我妈要了两块钱,说这符不给钱不好,仙家会挑理。我妈只好又掏出两块钱递给了老婆婆。
我妈带我回家之后,就给我找了一套干净线衣线裤,把那张符用红布包好,缝在我线衣里面,给我换上。我爸不相信这个,觉得这个是纯纯的迷信活动。我妈回来之后我爸就问我妈大神儿看出什么来了,我妈就把大神儿说的话跟我爸说了一遍。我爸嗤之以鼻,把我妈好一通教育。我妈告诉我爸,那大神儿不让我跟你说,说我要是跟你说了,你腮帮子就得肿起来。
我爸听了一愣,问我妈:“那你咋还跟我说呢?”
我妈得意一笑,“我不得试试那大神到底准不准么!”
后来我问我妈,我爸的腮帮子到底肿没肿?我妈告诉我,腮帮子没肿,但是睡完一觉之后我爸的立事牙就发炎了,疼的我爸啥都干不了。
我又追问我妈,那我爸真疼了三个月吗?我妈说没有,不到一个月就好了。我当时挺失落的,因为觉得老婆婆不是那么准了。不过我妈又说,你爸吃啥药都没好使,后来自己偷偷跑到庙上烧香拜佛,第二天就好了。
我不知道这能证明什么,是巧合还是真就这么神奇。但是我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有些事不能乱作。举头三尺是真的有神明的。当你觉得一时痛快而乱说乱作的时候,很可能你就因此种下了恶因,将来不定什么时候的恶果是要你自己享用的。烧香拜佛并不能保佑你,只有诚心忏悔,佛菩萨才会慈悲愍你,给你一次机会。
从那以后我果真不用总去住院,而感冒发烧扁桃体发炎这样的实病,也在所难免,那些查不出症状的外科病(虚病,由于鬼神或者业力造成的疾病),基本没再得过。
随着我年龄的增长,我妈就将小时候的事情当做故事一样讲给我听,我最开始也跟我爸的反应一样,觉得这种迷信活动怎么还会有人信?不过鉴于我爸的前车之鉴,我也不敢胡乱评价。只是心中对此的态度却是不屑一顾。
后来我上了大学,在大学里面交了女朋友。为了显摆我的与众不同,就将小时候的事情说给她听,没想到她对这事儿倒是挺感兴趣的。也讲了她二姨家表妹的故事给我听。
她二姨家的表妹比我还邪乎,生日时辰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八字全阴,五行水旺缺火,而且更厉害的是,从小就阴阳眼,会说话起就开始吓唬她爸她妈,经常大哭大闹,大人问她怎么了,她就阴森森的指着家中的某个地方,说那里或坐着或站着或蹲着个什么什么样的人,有白胡子老头,也有半拉脑袋的大汉,总之吓得她爸她妈从来不敢单独跟她这个表妹在家里呆着。
说实话,当时听我女朋友这么跟我说的时候,我只是把这事儿当做鬼故事听,压根没相信过,小孩子胡说八道的话也能信?不过后来发生在我女朋友身上的一件事让我对这种事情的态度有了转变。
2|第二章 见鬼
大学是个挺神秘的地方,在没上过大学和还没上大学的人眼中,大学是个神圣的,里面都是天之骄子,是祖国栋梁的摇篮。从大学里面走出来的人就会觉得大学就是个大染缸,跳进去,再出来,就不是原来那个你了。大四毕业的时候看着寝室楼下一片狼藉,还有那一地的节操,你将再无憾事。 大学生分两种,1是不逃课的。2是逃课的。逃课的分两种,A是打游戏的。B是处对象的。我就是那个2B。我女朋友跟我不在一个大学,离的还挺远,中间还要倒一次车,来回一趟将近两个小时。即便如此,我依然坚持去看她。从最开始的一周一次,到一周三次,风雨无阻。大学四年下来,我对她学校的了解比我自己学校都深入。
不去看她的时候就不停的互相发着短信,可以从下午吃完饭一直发到晚上熄灯。然后再努力一两个小时,直到俩人都困的不行了,再互道晚安,闭上眼睛就开始打呼噜。那时候的手机没有上网聊QQ的功能,而且电池都不会一天充三次。三天充一次都算勤的了。那时候的套餐主要看的是短信包,而不是流量包。我记得那时候免费短信是五百条,我俩可以很轻松的在一天内用完。
就在她二姨家表妹的故事快被我俩的浓情蜜意挤出记忆空间的时候,我女朋友发生了一件事儿,让我觉得挺毛骨悚然的。
一天晚上熄灯之后,我俩发完互道晚安的短信,就在我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的时候,枕头突然嗡嗡震动。我掏出枕头下面的手机,一看,是我女朋友发来的。
宛儿:“你睡了吗?”
我本来想回一句睡了,可是没那个胆子,我生怕她会因为我睡在她前面而生气,恋爱中的女生毫无理性可言,不讲理那简直就是天经地义的。当然,也可以理解为另类的撒娇。
我:“没呢!在想你!你怎么还没睡?”
我承认我很恶心,很肉麻,谁谈恋爱谁知道,有本事把以前的短信和聊天记录翻出来看看,谁的不是酸掉牙,一地鸡皮疙瘩?
刚发送出去,手机就马上又收到一条短信,我女朋友的打字速度一直是我望尘莫及的。
宛儿:“我害怕!”
如果是在寝室锁门之前,这句话我会理解成邀请,但是这都什么时候了,眼瞅着快12点了,怕什么啊!
我:“宝贝不怕!做噩梦了吗?”
过了一会,女友的短信又过来了。
宛儿:“没有,我还没睡呢!我看见寝室地上有人!”
有人是什么意思?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我这八人寝室一屋子人呢,她住的比我强,三人寝,有人不是很正常吗?难道是那两个女生梦游了?
我:“是张婷婷和王倩吗?”
宛儿:“不是!她们都睡着了,我不敢看,我现在在被窝里面呢!”
越说我越糊涂了,难道进贼了?我靠!
我:“你别让他们发现,你隔壁寝室电话多少,我打电话让她们去叫人!”
短信发出去之后,手机就沉默了好一会。就在我等得焦急万分的时候,女友的短信才来。
宛儿:“不是人,没有脑袋,在寝室地上溜达呢!我害怕!”
看到这里我有两个想法,第一个是我女朋友睡毛楞了,在拿我逗开心。第二个想法就是她要不是在逗我玩,那她的胆色当真是女中豪杰!
我:“亲爱的,你不会是在逗我玩吧?你是不是眼花了?你再看看,鸟悄的看,别让他们发现你!”
过了一会,女友的短信来了。
宛儿:“还在,他们看不见我,没有脑袋!”
靠!大半夜的你总强调没有脑袋干什么?不知道我胆子也很小吗?不知道我现在也躲在被窝里面发短信呢吗?一会还让不让我尿尿了?
我:“那怎么办?要不我给张婷婷或者王倩打电话吧!让她们吸引注意力,你准备好跳床跑!”
忘记说了,张婷婷和王倩都是睡在下铺,我女朋友睡在上铺。从地利上讲,我女朋友是没占上这一点的,要跑的话,我女朋友肯定没有优势。
宛儿:“别给她们打电话!”
我:“为什么?”
宛儿:“我害怕!”
这是什么理论?我怎么理解不上去,她害怕跟我给那两个人打电话有什么关系吗?
我:“那怎么办?我在这干着急啊!”
宛儿:“那你睡吧,我没事!”
……别说我已经被吓的不敢睡觉了,就算我敢睡觉,我能睡着么?女朋友的寝室在开僵尸鬼魂大Party,我有那么心大吗?不过我真的很怀疑这个事情的真实性,总有七分怀疑女朋友是不是在逗我玩。
可是这漫漫长夜什么时候才能亮天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就是这么一句一句的聊着,就算没话说了,也让手机短信保持着持续不断,哪怕只有一个字,这样就能证明女朋友她还活着……呃,有点想多了。
还好是夏天,天亮的早,快三点半的时候,终于等来女友报平安的短信。
宛儿:“外面好像要亮天了,那些人没有了。”
我深知现在是黎明前的黑暗,每次在网吧通宵打游戏,三点多是最难熬的,这半个小时挺过去就算通宵成功,要不然趴下就别想再起来了,我强打着精神,扒开眼皮,又给她回了条短信。
我:“怎么走的?你看到了吗?你再仔细瞅瞅,是不是在谁床上呢?”
宛儿:“你怎么那么恶心?真都没了,她俩床上都没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我:“那就睡吧!等你睡醒了,我去找你!”
宛儿:“那一会你就来吧,坐五点半那个车,我不困!我带你吃早饭去。”
我看了看表,凌晨三点三十五分。
看看,多体贴的女朋友,我们寝室早晨五点钟准时开门,校门外的第一班公交车是五点半,这么早是没有校车的,所以我要是想赶上第一班车,我四点半就要起来洗漱收拾,五点准时走出寝室大门,一路疾行,才能赶上第一班车,如果当散步一样走出去,以我寝室和校门口的距离,等我出去,我连第一班公交的屁股都看不见。
我已经说过了,我们学校到她们学校需要倒一班车,在不堵车的情况下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到她们学校的大门口,加上我走到她们寝室楼下的时间,一个小时多一点。这么早的车是没多少人坐的,所以,不存在堵车一说。那样我就能在七点钟的时候到达目的地。
也就是说,如果把我入睡的时间忽略不计,我还能睡不到一个小时,然后起床去她那里,她在床上可以睡到七点,然后起床洗漱下楼见我,不要低估我女朋友的洗漱时间,绝对比我速度。
这就是爱情。我抓紧一切时间进入了梦乡,别看时间短,我这梦可没少做,找了一个厕所又一个厕所,不是有人就是太脏,最后竟然闯进了女厕所,还看见了……呃,闹钟响了。
劈楞扑楞的穿上衣服,先上厕所后洗漱,把脸盆牙缸往寝室一丢,哐!关上门,出发!诸位哥哥的骂声在身后于我送行。那时候年轻啊,不懂事,放在现在我是绝对不敢如此嚣张的!在此我真诚的感谢寝室的诸位哥哥,感恩哥哥们不杀之恩。
在公交车上继续补觉,就连换车的时候都是迷迷糊糊的,快到她们学校的时候我总算清醒了点,打开窗户,迎面而来的凉风吹散了公交车里弥漫的韭菜鸡蛋味。我看了看斜对过坐着的那对正在啃包子的情侣,我猜他俩昨晚肯定……睡得挺好。
来到女朋友寝室楼下,打电话晃了她一下,不等接便挂断。这能省两毛五分钱呢,那时候哪有五分钱的卡啊,那时候打电话贵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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